第一章 重逢(1)
陆予白是最深的梦境。
出现是。
离开亦是。
他是藏在星星罐头里的人。
是梦想。
亦是。
全世界。
——安愿
-
韩城市。
夏夜。
凌晨一点的风裹挟着湿气呼呼吹来，阵阵凉意穿过敞开的袖口贴上肌肤，令安愿不禁打了个冷颤。
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几盏路灯亮着，四下一片悄然寂静。
安愿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翻开手机查看定位。
她要去的是北站，不过下飞机时似乎坐错了巴士。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定位南站，安愿指尖一顿，接着往后翻。
【距离北站大约50公里】
【公交不在运营范围，最早一班为早上六点四十】
她深呼了口气，表情颇为懊恼地关了手机，想了想微信账户余额里的零，和钱包里仅剩今天坐车回去的几十块票票，还是打消了想去酒店窝一晚的奢侈想法。
她朝四周望了一圈，发现这个点店门都还关着，只得继续拖着箱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转角处看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顿时眼前一亮，步伐不停，拖着笨重行李箱走上前。她刚走进，门便自动打开，食物的香气也瞬间涌上来。
琳琅满目的食品摆在货架上，里面还摆着几张小桌子，这个店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还透着点温馨。
“欢迎光临。”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从柜台后面传来。
安愿一眼望过去，只看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话语中还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安愿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了一下，想了几秒没想起来，便将之抛于脑后了。
她把箱子拖杆放下来，走到柜台，表情有些忐忑，葱白的指尖在其上轻轻敲了两下，礼貌道:“你好。”
那人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那个，”她顿了顿，想着也不没见到脸，不清楚年纪，便没加什么特别的称呼，直接问，“我想问一下，我可以在这里呆几个小时吗?”
声音软软的，可能因为紧张，还带上了丝颤音。
男人玩游戏的手指倏忽停了下来，转而抬头朝她望去，神情淡漠。
“什么?”
“就是我可以……”
她说话的声音在看清男人的脸时戛然而止，只感觉到脑海中轰隆隆地一声巨响，犹如炸开无数烟花，大脑也直接空白了几秒。
像是一架飞机从旁经过，耳鸣阵阵，惊起那些已被她深藏于心的往事。
她愣怔在原地，一脸错愕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半晌没说话。
男人眉眼清隽，眸色黑白分明，眼底带着清浅的清冷疏离，一如寒冬檐上雪，不见丝毫暖意。
他见她一直没说话，只愣愣地望着他，好看的眉毛微皱起来。
余光瞟了眼女生旁边的行李箱，似是了然，抬起下颌点了点里面的桌子。
“那边有椅子。”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顺带伸手将帽檐压低了点。
安愿轻抿了唇，微微拽紧藏在袖里的左手，她眼眸微闪，神情有几分失望地望了眼前的男人几秒，而后低头轻声道谢。
手机快没电了，安愿从包里拿出充电宝插在桌子旁的插座上，再把箱子推到里面放好，最后才坐到座位上发呆。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动作缓慢地翻开手机，找到一个加锁的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只有一个人。
是个男生。
侧脸无暇，神情慵懒，他像是望着某个未知的方向，而后嘴角微勾，笑意浅浅。
回头冲她说:“小安愿也要加油啊。”
尾音微扬，藏于夏末的尾巴，消逝不见。
安愿对着照片看着好一会，才抬头朝柜台的方向望去，眼底悲喜交加。
她嘴唇微微嗡动，在心里默念。
陆予白。
她没想到还没见到他。
他以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在这个闷热的夏天，再一次闯进她的年少时光中。
可是，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笑起来温柔惬意，虽然看着漫不经心，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他?
安愿轻抿着唇，只觉得心底阵阵发涩。
他的眼神冰冷得就如同东野市开始融雪的时候，眼底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
安愿坐了会，直到肚子发出一阵闷闷的响声才想起昨天一天都没吃饭。
她挑了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和一瓶牛奶走向柜台，放在桌子上。
男人听见动静，抬眸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拿过物品在机器下扫了一圈。
而后，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二块。”
男人双眼沉静，望着窗外，过了会，回过头见安愿还翻口袋，不动声色地微挑了眉。
安愿正低头掏着身上的口袋，没有找到，再回去把行李箱打开翻了一遍。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钱包，她才恍然意识到钱包不见了。
虽然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好歹还有几十块钱，正好现在应急用。
她神色略带慌张地抬头望了男人一眼，见他神色平淡，并未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可却也是这样的表情让她觉得更加难堪。
在自己曾那么喜欢的人面前。
发生这样的事。
被这样看着。
安愿轻咬着下唇，眼眶不觉红了一块，只得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无措。
她抬手把桌上的东西往他那边挪了挪，瓮声瓮气地说着:“不，不好意思，我，我能把这些退了吗，我钱包不见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他掀起眼皮，淡淡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角，似乎顿了几秒，而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干脆利落地扫了微信付款码。
“不用退了，”他说，“我请你。”
安愿一脸错愕抬头，却见男人已经走到一边装热水了。
“谢，谢谢……”
她低声道。
男人端着水壶走过来，“我给你倒热水。”
安愿放轻吸鼻子的声音，忙开始动手拆包装。
男人帮她装好一杯热水，等她放好调料便帮她倒下去。
安愿拿叉子固定好盖子，不让热气冒出，再抬头时，便见男人正靠坐在对面的展示柜上，低头玩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