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书名:妖娆苟生 作者:夜光清华 本章字数:2087字 发布时间:2021-09-18

一早我顶着晕晕沉沉的脑袋挨个公交站查找站台经过的车辆,竟意外地发现一辆通往萧彤公司的公交车。


等车的过程中,我挨不住昏沉的头,趴在站台上的休息凳上眯了会眼。这一合眼竟魔怔般醒不来了!我身体时冷时热,一会儿热汗淋漓,一会儿冷得发颤。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头昏沉沉的如灌满了浆糊。我意识到自己多半是病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奔波、惊扰和藏躲,以及昨夜淋了一夜的暴雨,苟生这副衰老的躯壳达到了承受的极限,扛不住了!


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人们早已开始一天的生活。车来了又走,人来了又去,熙熙攘攘,嘈杂喧嚣。各种气味热闹地交织着,伴随着灰尘沸沸扬扬,浑浊中带着点杂香,让你有点反感却又抗拒不了它的诱惑,这就是生活的气息!


而我,仿佛被生活抛弃,被世界抛弃了!


我想如果此时我是一个人,来来去去的人中,总归有不少热心善良的人,会暂时搁下自己的事情,上前关问,并替我叫辆救护车。毕竟,人们从小就被教导要乐于助人!佛家禅语根植于人们的心中: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我此时是只狗,一只不知谁家的狗,一只不知哪里来的狗,一只不知有没有狂犬病毒的狗。在人类社会里,狗不是主角,不只是狗,其他生物都不是。它们轻微如尘,没谁愿意过多地关注,上班的上班,逛街的逛街,吃饭的吃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尤其我还是一只病狗,多晦气!


不过,我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竟然没有一丝难过,大概是我被接二连三地抛弃,心里抵抗力增强了,再遭逢同样的境遇时,心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的初恋女友,我苦苦追了三年才答应我,结果毕业不久后就不辞而别,远走他乡跟别人结了婚。


我一直推心置腹的工作搭档,被视为职场中的良师益友的师兄,会突如其来地给我背后捅一刀,在上级领导那儿告我一状,把他私下借职务之便接受客户贿赂的事按在我头上。


我为公司做牛做马不辞劳苦,心甘情愿地奉献了五年的青春,干得比别人多奖金拿得比别人少我也没抱怨,我一心一意为公司发展添砖加瓦,公司竟然不核查一下事实真伪就直接把我给踢掉!


萧彤让我萌生了对家的期待,我曾暗暗发誓,决不辜负这个真心爱我的女人!我要给她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我一边拼命地工作,一边幻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但我绝想不到,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如何如何的女人,也会无情地弃我而去!


就连我好心收养的流浪狗,也背叛抛弃了我!


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还有谁能交付真心?


浑浑噩噩中,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从工地回来,染满泥垢的衣服还没有换,看了我的试卷后,一脚把我踹了跪在地上,手里拿起棍子一棍一棍不心疼地往我身上招呼。考试分数掉一分,补一棍,语文、数学、英语、品德......加起来减少了多少分就补多少棍,我眼里含着泪,咬着牙忍着。


还有母亲,用干瘦的身体背着一百五十斤的土豆到街上去卖,只为了冬天给我多添一双袜子。


傍晚,我拿着细竹棍,赶着几头小羊到后山草坝吃草,手里拿了一本西游记的连环画。在夕阳下柔和的斜晖里,羊享受着肥美的青草,我津津有味地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午后,院子里晒着金灿灿的稻谷,阳光在稻谷上热烈地跳着舞,天空蓝得像一片澄净的海,云在地上投下一片轻薄的阴影,我搬了小板凳,坐在云的影子里,乘凉,顺便逗着一只经过我脚边的毛毛虫。


父亲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双手拿着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眼里浮动着泪花,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


当车载着我越去越远,母亲站村外的山包上,单薄的身影在风中久久伫立,最终定格成一个寂寞的感叹号。


家里灰扑扑的墙上,贴满了我的奖状,奖状中间用毛笔字写着“胜不骄败不馁”六个醒目的大字。父亲咂巴着烟斗,黝黑的脸沉在烟雾中,用蹩脚的普通话严肃地解说着六个字的含义:“胜不骄,是说人取得胜利了不能骄傲,人一旦骄傲自满了就不求上进了,自然就要落后别人;败不馁,是说遭遇失败了也不能泄气,要振作起来,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排除万难,争取胜利!


尽管生活抛弃了我,我也不能放弃生活;哪怕世界也抛弃了我,我也不能放弃整个世界!


我紧涩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一两声呜咽来,企图吸引人们的注意,不久后,我终于感觉自己身体被腾空抱起,我心下一松,应该不用横尸街头了吧 。


可随即,一股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倏尔钻进我的鼻子,我心下一阵悸动,是萧彤!


我勉强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野中,萧彤身着身着洁白的纱裙,美丽得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女,她抱着我,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苟生!苟生......”熟悉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飘飘悠悠地飘进我的耳朵,如梦似幻。刹那间,我冷寂的心湖顿时风起云涌,一股由惊喜和悲楚交织的情绪宛如激潮,汹涌地朝我袭来,将我彻底淹没。顷刻间,泪意翻涌,奔出了眼眶。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香,熟悉的声音,我突然有种错觉,伊人从未弃我而去!


这是梦吗?如果是的话,就让我在梦里睡一会儿吧......


不知在“梦”里沉迷了多久,我感到自己突然脱离了萧彤温暖馨香的怀抱,心下一慌,嘴里呜咽了一声。又听萧彤安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医生在给你做检查呢。”她话一落,我便又感觉到我被放置到冰凉的床板上,有人在给了我量体温,抽血化验,清理创口,我彻底放下心来。


朦朦胧胧之中,萧彤温柔的声音一直缭绕在我耳边,仿似在安抚着我,又仿似在向我倾诉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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