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拉开窗帘,七点多的日光还不充裕,但足以看出是个晴天。她心情突然很好, 从洗衣机里拿出昨晚的衣服,再拆下昨晚仅用了一晚的床单被罩扔进去洗上。刷牙洗漱结束,时间快到八点。想着应该告诉梅亦清自己起床了,免得他过来担心自己还在休息等着,又寻思不知他这会起床没,信息过早发过去会不会吵到他,或者即使他已经起了,也还没出发或是还在路上,信息一发会不会让他着急。
左想右想时间就过去了一刻钟,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许陶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拿过手机,噼里啪啦打好几个字,“师兄,我醒了。但还不饿,您别着急。”然后迅速点击了发送键。
信息发出去没一会,敲门声响起。许陶陶跑去打开,梅亦清拎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外。
许陶陶要去接他手里的东西,梅亦清闪了下避开,问到,“今天感觉怎么样,起来很久了吗?”
“感觉全好了,刚刚起。”许陶陶说着带他到客厅,“东西先放茶几上吧。”
梅亦清依言放下,许陶陶一眼看去,水果、牛奶、蔬菜、酸奶、麦片……以及花盆。
她拿起花盆转着圈端详,“和昨天碎了的一模一样,真找着了,师兄你太厉害了。”
“昨天拍了照片,对着找的。”梅亦清从桌上一堆东西里挑出两个保温盒,“先吃饭吧,吃完再收拾仙人球。”
“好的,我去拿碗。”许陶陶跑进厨房,拿出两副碗筷摆到餐桌上。梅亦清也将保温盒拿到餐桌上,依次拿出虾饺、灌汤包、蒸凤爪、海藻,然后拿过两个碗,盛出来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碗老鸭汤。
许陶陶目瞪口呆,“师兄你是机器猫吗?”
梅亦清清笑了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早餐这样,会不会太正式了些?”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吃这样的早餐。”梅亦清把碗碟向她跟前推了推。
许陶陶呆了下,才蓦然想起梅亦清所指何事。
当年,许陶陶还在国内读研时,梅亦清有篇文章写得有些问题,为了这篇文章,梅亦清与导师从下午一直讨论到晚上,许陶陶全程乐呵呵地陪在一边跑腿做后勤。到了晚上十点,问题终于梳理清楚,陶陶母亲嘱咐完梅亦清早点休息,带许陶陶回了家。
第二天,许陶陶特意早起去实验室,补前一日因为赖在梅亦清和母亲身边而未完成的课程作业,结果一进实验室,就看到了眼下青黑一片的梅亦清。他想借着讨论完思路清晰的时候,趁热打铁把文章完善出来,但数据、模型、论证几乎都要大面积推到重来,生生熬了一整晚。
许陶陶心中一团火噌地冒了出来,书包几乎是仍到了桌子上。奈何梅亦清分给她句,“有问题要问我吗?稍微等下,马上就好”后又全身心投入自己的论文。
一刻钟后,他敲完最后一个字回头冲许陶陶一笑,“陶陶,我写完了。”许陶陶的火气瞬间全被浇灭,当年对于梅亦清的笑容,她本就毫无抵抗力,更何况梅亦清此刻的笑,是小有成就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许陶陶的气恼消失后,心疼更加明显。她明确反对了梅亦清直接回宿舍补眠的打算,拉着他一路去了学校外面的茶餐厅,点好菜才教训他,“熬夜过后一定要吃早餐,这样睡起来才舒服。这家早餐特别好吃,我最喜欢了。”
“你很有熬夜经验?”写完论文的梅亦清心情很好。
“偶尔,偶尔。”许陶陶立马心虚,她的母亲在一些事上,规矩甚严,其中就包括作息。陶老师自己可以熬夜写东西,但丈夫和女儿亲一旦晚睡,肯定要被各种念叨。
彼时,许陶陶已经和梅亦清接触了一年多,她在单方面拉着梅亦清聊过的天里,曾经抱怨过母亲在作息上的霸道,梅亦清知道这一点,所以拿来打趣。
果不其然,一见她露出心虚的样子,梅亦清弯起了嘴角低头喝水。
那一餐,许陶陶点了很多东西,梅亦清也很给面子地吃了很多。吃完一路回学校,快走回实验楼时,许陶陶才发现他方向不对,“你怎么也往实验楼走,要先拿东西再回宿舍补觉吗?”
“你刚才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没有啊,我都做完了。”许陶陶瞎话说得特别顺溜。
“做完了你今天起这么早?”梅亦清表示怀疑。
“那个,我爸今天有事要早起,我是被吵醒的,反正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书。”许陶陶继续编,编完就催他,“你赶紧回去睡,我都学了快一学期经济学了,已经能跟上了,没问题的。”
“你的课是几点钟?要交课程作业的那门。”梅亦清没表示信还是不信,问了另一个问题。
“下午四点。”
“我中午过来。”不等她反对,梅亦清又加了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本来就打算中午过来。作业到时顺便帮你看一眼。”
那天,或许是因为早餐的舒心奠定了好的开始,许陶陶的课程作业犹有神助,完成得高质高效,于是在梅亦清再次来到实验后,又赢得了他一个难得的笑容。
回忆里横跨大半天的光景,闪过脑海也就匆匆几秒。许陶陶拿勺子搅了两下碗里的粥,“过去这么久,师兄还记得。”
“你吃吧,我去收拾花盆。”梅亦清摆放好早餐,向着阳台走去。
“师兄,”许陶陶喊住他,“你不吃吗?”
“我来之前吃过了。”
“一起再吃点吧,我吃不完。”许陶陶起身进厨房又拿了两个碗出来,第一次拿出来的碗本来就是给两个人的,只是没想到梅亦清带了两种粥过来,盛好之后就是一人份了。
“也好。”见她已经又拿了餐具出来,梅亦清没再反对,回到餐桌边,从许陶陶手里接过勺子,自己盛了起来。
“师兄,今早是不是麻烦你起得特别早?”许陶陶喝着粥,问出了刚才就一直疑惑的问题。去花鸟市场,买了水果蔬菜,再加上买早点,还有路上的时间,能在这会就到学校,梅亦清肯定得很早起来。
“我平时起得早,今早也差不多。”梅亦清把碟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许陶陶故意大幅度往梅亦清那边又推了些,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刚才梅亦清准备坐下吃饭时,许陶陶刻意将碟子摆回餐桌中央,他当时就往许陶陶这边挪了挪,这会没隔几分钟又开始推。
见许陶陶好笑地看他,梅亦清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自己的勺子,“快吃,一会凉了。”
面对梅亦清,许陶陶的一大劣根性就是在他不好意思的时候生出些亵玩的冲动来,此刻,这一劣根性又冒了头,“师兄吃慢点哦,这里不是公司。”
梅亦清的勺子闻言又停了,简直有些不知怎么做。他吃饭速度过快的问题,短时期内应该改不过来了。
“不急不缓,细嚼慢咽。”许陶陶装模作样地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才慢条斯理地吃进去。
这次换梅亦清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他颇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努力将就着许陶陶故意放慢的速度。
许陶陶捉弄了他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一扬手,“好了,现在比慢结束,可以放开吃了。”还加了句 ,“再慢下去就真的凉了。”
梅亦清叹了口气,眼中却似有着亮亮的星点,好脾气地随着她加快了速度。
吃完饭,许陶陶不顾梅亦清反对,坚持要洗碗,梅亦清拗不过她,帮她把东西收进厨房就出去了。
她收拾完出来,就见茶几上的东西已经被理进冰箱,梅亦清正在阳台收拾仙人球。许陶陶过去也想动手,被他避开,“小心刺。”
“我帮忙一起弄吧,本来就是被我弄坏的。”许陶陶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不用,马上好了。”梅亦清低头认真地填着沙土,这个角度,恰好能让许陶陶看到他的脖子,许陶陶还在担心昨天扎进去的刺,就往前凑了些想仔细瞧瞧。
“没事了,真的。”一直低头侍弄仙人球的梅亦清,不知从何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避开了些,说话间,他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许陶陶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刚才的距离太近,这样的举动对于有些讷言的他无疑太过暧昧越界,便也后知后觉地闹了个大红脸,“哦,没事就好。”
尴尬过后,阳台重回安静,只余梅亦清侍弄仙人球的声音。
“是不是应该浇点水?”在梅亦清抬头看了她两次后,许陶陶接收到他试图寻找话题的意图,立即开口。当年与梅亦清相处中,她一直是主动寻找话题、开启聊天的那一方,而今,一遇到这种他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境况,许陶陶的主动开口依然还近似本能。
“浇点吧。”梅亦清答得很快。
“我去接水。”许陶陶拿起花架上的喷壶进了屋子,接完水出来梅亦清已经把那两盆仙人掌重新摆回花架。
“要不全都浇点?”梅亦清接过她手里的喷壶询问。
“好啊,这次都浇了我又可以很久不管了。”许陶陶刻意调节这气氛。
梅亦清很给面子地笑了,“幸亏这些都好养活。”说完停了一会又道,“养花可以随意点,你自己的话还是要注意些,冰箱里的东西记得吃。”
“知道啦!”许陶陶回答得格外响亮。
梅亦清嘴角似乎又扬了下,但因为转过脸去浇水,许陶陶看得不是很真切。
浇完水回到屋内,没了什么共同的事情做连接,气氛又有些尴尬。
“师兄你今天的活动是什么时候?”许陶陶主动问。
“下午。”梅亦清说着看了眼表,“还早。”
“需要准备下吗?”许陶陶记得昨天下午梅亦清还在完善。
“已经准备好了。”梅亦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自然也听不出他接下来的打算。
拿不定梅亦清是准备继续待一会,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先走,许陶陶只能继续找话题,“看会电视?师兄坐,你平时看电视吗?”
“还好。”梅亦清坐了下来。
“还好是个什么意思?”许陶陶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下,手里调着台,“师兄你看到想看的就喊停。”
等电视从头到尾调完一遍后,许陶陶依然没等到梅亦清那句停,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好笑地看向他,“师兄你是不是根本不看电视。”
“不太看。”梅亦清倒没否认,“你挑,我看什么都行。”
“师兄你从现在到去参加活动前还有别的事吗?”许陶陶扔下遥控器,干脆直接问。
梅亦清看了她一眼,“暂时没有。”
“我平时也不看电视,不看了吧。师兄你想不想去校园转转?我昨天在家待了一天,想出去走走。”
“好。”梅亦清抬头答完,又突然问了句,“你还有没有不舒服?”
“一点都没了。今天天气挺好,风也不大,我穿厚点,没问题的。”许陶陶捡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要不再吃顿药,早上没吃药吧?”梅亦清好言好语地和她商量。
“行。”许陶陶爽快答应,拿过药就要给嘴里送。
“等下。”梅亦清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感觉好些了,药量是不是得减轻点。”他接过药盒去读说明。
“没那么娇气。”许陶陶从梅亦清手里重新夺回药盒,原封不动送还完他昨天的话后迅速吞下药。
“你……”梅亦清明显不赞同,却又说不出什么。
“没事的。”许陶陶对着她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拿了外套,“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