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陶陶今天之内第二次萌生出撞墙的念头,只不过这次顾忌梅亦清就在眼前而生生忍住了欲付诸行动的冲动。原来,梅亦清还有事情要和她谈,而她拿外套的举动似乎一直在盼着梅亦清走,在他照顾自己一下午之后,这样的举动尤其显得过河拆桥。
“当然可以。”许陶陶有些烫手地把梅亦清的外套放回原处,做手势请他坐。
梅亦清就势坐下,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她,“这次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瞒着陶老师。但是,喝酒不是好事,喝醉更不好。加上上次,我已经遇到你两次醉酒。如果这两次没有被我撞上,也没有其他人在你身边,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他顿了下,再次重复,“我遇上的就有两次。”
许陶陶明白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仅他看见的就有两次,其他时候他所不知晓的是不是还有?也知晓他难以明白表达完这层意思的原因——因为担心所以怀疑,但直白表现出这层怀疑,显然对她太过不信任。
“只有这两次。”梅亦清的担心让许陶陶生出的歉意,胜过了正式谈论这个问题造成的羞惭,她直白地回答,并解释道,“上次是为了给靓源寻求资金支持,但那样的经历后,我明白了那种方式的不可行性,后来就没再试过了。这次,是因为心情低落,但我是回到家才喝的酒,本想着在家就算醉了睡一觉也就好了,没料到发烧。”说到此处,她抬头对上梅亦清的目光,“我的自制力、情绪调控能力,不是特别出色,但我知道自己坚持去做的是什么,也明白这件事的长久与难度,所以会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与健康,不会一味放任与沉沦。”
梅亦清听完,没有直面回应,而是问到,“家里哪来的酒?”
“我爸之前收集的。”许陶陶带着梅亦清到餐厅打开酒柜,“红酒白酒都有,算是他的一大爱好。我和我妈都不喝酒,我爸不在家后,酒柜就没人开过了,昨晚我有点想他,没太忍住。”
说完她回头去看梅亦清,恰好看到他又用手在抚右侧的脖子,“你脖子怎么了?”从吃饭的时候许陶陶就注意到梅亦清用手碰脖子,截至这会已经被她发现四五次了。
“没什么。”梅亦清迅速放下手,看向酒柜。
“我看看。”他太过迅速的动作加重了许陶陶的怀疑,许陶陶试图转到他右边去看,梅亦清却又往旁边偏去。于是,许陶陶停下一动不动地看他,用眼神表达坚持,梅亦清只得停下躲闪。
梅亦清的脖子红了一片,而稍微凑近发现的仙人掌刺,给出了这一症状的原因。许陶陶再也顾不得距离的问题,一把拉着他回到沙发坐下,一边翻东西一边自责,“我撞倒花架的时候弄的吧,一花架的仙人掌仙人球,挨一下也得扎进好多刺,更何况砸了好几个花盆在你身上。”
许陶陶翻出医用酒精、棉球放到茶几上,凑近看了眼,有点束手无策又有点生气,“你也不早说,扎这么多刺不疼吗?”
“没那么严重。”梅亦清辩白了下,见她又跑开找东西,加了句,“别麻烦了,我回家洗一下就行了。”
许陶陶没理他,去卧室拔了台灯插头,又把化妆包倒了个底朝天找出要拿的东西,连着台灯一起拿到客厅。
插好台灯,调整好角度和光亮,她展示了下手里的东西给梅亦清,“这是眉毛夹,本来是用来拔眉毛的,家里没有医用镊子,只好拿这个凑活了。你放心,这是小悦前两天买东西团购送我的,还没用过,干净的。”我边说边拆着包装给梅亦清看。
“为什么要拔眉毛?”
“嗯?”许陶陶没想到梅亦清的回复是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愣了下还是回答,“为了整齐好看。”
“疼吗?”
“疼!”她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不要拔。”
许陶陶简直哭笑不得,之前的自责和紧张也被他带偏的话题冲淡了些,“我没拔过,小悦比较喜欢淘东西,淘到多的塞给我玩的。”我扬了扬手中用酒精消过毒的眉毛夹,“问题回答完毕,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不用了吧,我感觉没啥。”梅亦清不明显地往后靠了下,又用手捂住了脖子。
“红了这么一大块,肉眼能见的就好多刺。”许陶陶不客气地拉开他的手,“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没那么娇气。”在去医院的威胁下,梅亦清放下了手,不再反对。
许陶陶跪在沙发上,又凑近了些,用夹子小心地一点点往出拔刺,为了保证不拔断,在右手操纵夹子的过程中,左手顺势按到他脖子上。拔了两个,就发现梅亦清的脖子更红了,她赶紧吹了两下,“疼吗?你稍微忍下。”
梅亦清动了下,还未出声又被许陶陶阻止,“别说话,小心刺断在里面。”
拔了好一会,比较显眼的大刺基本都已经处理,但还有好些细小的绒刺,夹子夹不起来。许陶陶有些暴躁地丢下夹子,四处寻找起手机来,“还有些拔不出来,我查查怎么办。”
“陶陶,”梅亦清伸手在她身前虚拦了下,“不用了。人的机体没有那么脆弱,剩下的小刺会自己消化的。”
“可是还有好多。”许陶陶强调。
“已经感觉好多了,等明天再看,如果没好,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那我给你用酒精消消毒。”
“我自己来吧。”梅亦清接过她手中的卫生棉球,自己倒好酒精擦完,拿起外套,“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
“好的。”许陶陶跟着站了起来。
“你早点休息,烧刚退,还是要好好休息。”梅亦清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
“嗯。”许陶陶点头。
梅亦清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我明天还要过来参加活动,到时给你带早餐,早上冷,你别出去。”
“不用了,我不太吃早饭。”许陶陶本来是想到梅亦清还要帮忙买花盆,如果再赶着带早饭过来得很早起床才行,因此直接拒绝,说完就见梅亦清皱了眉头,又赶紧补救,“我是说周末我一般起得比较晚,就早中饭一块吃了,不用单独吃早饭。”
“明早你醒了联系我。”梅亦清坚持。
“哦,好。”许陶陶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的表达能力,本意是不想麻烦梅亦清早起,结果说出口的意思好像是怕他来太早打搅自己睡觉。
“我走了。”梅亦清开了门,“晚上被子盖好,有事打电话。”
许陶陶继续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拎起了之前放在门口的垃圾,赶紧阻止,“师兄你别动,我回头扔。”梅亦清却已经帮她合上了门。
直到楼道的脚步声远去,许陶陶才从门边回到客厅。屋子重回寂静,独处状态下,室温好像也跟着降了下来。她收拾完桌上的酒精、台灯,有些没着没落,找到手机联系了下母亲,试图补上昨日的视频,母亲却在忙。回到客厅又转了一圈,想起阳台上下午拿过去的薄被还没收,便过去拿进来收好。
屋子仍是安静,许陶陶打开电视,调了好几个台后,停在小悦提起过的正在热播的一个电视剧节目上,呆呆地看了一会,没能跟上剧情,担心起袋子里的仙人球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又回到阳台看了下,顺带把下午坐过的矮几收起。
回到屋里,电视中的场景愈加杂乱,她看了眼,没有关,去卫生间冲了澡,吹完头发,疲惫感再度袭来,担心躺下后这点稀薄的睡意消失,没敢立即上床,换了生病时躺过的床单被罩,连同睡衣一同扔进洗衣机里。
滚筒规律的声音莫名安抚了心中的空落,她关了电视,拿起画板窝进床铺。拿画板本是为了消磨等衣物洗好的这段时间,因此并没有刻意的创作目标,只是信手画着线条。原本以为这般涂鸦式的画法,至少得画好几幅才能消磨完等待的时间,不想没多久脑袋就昏沉起来。
再醒来时,许陶陶第一反应就是抓过手机,一看时间,二检查信息。昨晚一直提醒自己睡前定闹钟,防止梅亦清到了自己还没起,结果不小心直接睡着。手机上显示早上七点,恰是工作日起床的日子,一向不准的生物钟在今天发挥了作用。
许陶陶翻身准备起床,不期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掀开被子一看,昨晚用的画笔赫然躺在新换的床单上,旁边配着一大团乱七八糟的污渍。
“刚换的床单啊!”她有些忧伤。
“画板呢?”被床单弄脏的打击再度拍回床上的许陶陶,趴了三秒钟突然想起画板,被子翻开找了一圈没看到,趴到床边一看果然掉到了床下,她捡起来准备好好观摩下昨晚能把自己画睡着的作品尊荣。
画板一翻过来,许陶陶就乐了。板上夹着的画纸上,一个脖子上扎满了刺的小人正在大哭,眼泪在身前快要汇集成河。许陶陶对着这幅画笑到肚子痛,然后批评了下自己的不厚道后,小心地拿下画纸,夹进抽屉中的速写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