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鸿运高照,双喜临门,经过不懈努力追到了梦寐以求的武荷香,整个人就像云彩一样飘在空中,别说有多畅快多得意。
又听吴连喜说让他重返县社的事情已经落实,心里更加按捺不住的兴奋,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他把回供销社的喜讯第一个告诉了武荷香,武荷香却似乎并不上心,显得异常的平静:“自己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看别人的白眼?”,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选择了吴成德并不在于吴成德多有才多有名,而是看重了吴成德对她的一往钟情。
她对他的感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厌恶到不搭不理再到接纳,足足经过了漫长的五年时间,吴成德总算是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不能不说,武荷香的感受,态度有了质的变化。
她经历了一次铭心刻骨的的感情伤害,王文涛势利熏心,朝三暮四的寡情薄意给她留下了一道无法弥合的伤口。
经过了伤、经过了痛、经过了承受、经过了沉思,她的情、她的心脱离了漂浮的白云化成了潺潺溪水。
她选择了吴成德,她不想再次受到伤害,因而对吴成德的前途和雄心并不在意,甚至还隐隐潜伏着一种内在的不安。
而吴成德对回到供销社一事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吴连喜没有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他说,担心让儿子知道为此事他付出了退下来的代价后再生出是非。
吴成德正处在热恋之中,就像泡进蜜罐里,每天形影不离地守着武荷香,什么也不去多想。
四五天后,电影公司又调回了新片《新方世玉》,这是继《少林寺》之后的又一部武打劲作,县城里的几个重要场所都悬挂着彩色的电影海报,武荷香和同事们也因此而忙碌起来。
吴成德只能独自兴味索然地守在他的简易小房子里无聊地来迎送往着每一位光顾小店的顾客。
有一个人走进来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不是别人,又是张贤寿。
张贤寿朝着吴成德笑了笑。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女孩,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
张贤寿顺势坐在旁边的一条凳子上一脸讪笑:“女婿。”现在的女婿前面没有了外甥二字,“说是两天就来,这都过去快一个星期了。”
吴成德看着他出于礼貌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今天过来把我闺女引来了,在家也是闲着,让她过来给女婿帮个忙,眼看就要进入年终销售旺季了。”张贤寿接着又说。
“生意不很忙,现在还用不着。”吴成德心有不快地说。心里想,要是武学兵在不动手才怪。
“不是,女婿,我可并没有让闺女来自家人身上混钱的意思,就是来帮个忙。”
“真的是吗?不挣钱?白干?”吴成德不相信地带着诙谐的笑故意问。
“唉,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和我这谁和谁啊!你是我外甥女婿,我是你妻舅,咱本来就是亲如一家的人。说不挣钱就不挣钱,还能谎说?”张贤寿显得一本正经。
吴成德一听张贤寿这样仗义的话,心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用人哪有白用的,只要摊子一天不撤,就免不了要用人,现在这种心忙身乱的光景总不是长久之计。
但从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感觉不愿与张贤寿这种人多接触。今天张贤寿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执意不用人家也觉得过意不去。
再说毕竟和郑美丽还有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虽然说大家都知道一天的夫妻都没有做,可毕竟在民政局那里登记着,想赖都赖不掉。这层不明不白的假关系,势必会影响到下一步与武荷香的结婚登记。
尽管看上去武荷香不太在意,可将来有这层东西在中间撑着,即使与武荷香结婚也只能是名誉夫妻,不能归正。或许张贤寿以后能在他与郑美丽脱离关系的事上有所帮助。
张贤寿今天有这层意思也正是时候。
考虑至此于是说:“既然舅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要不就先让——”停顿了一下,看着张贤寿的闺女,不知道该叫什么。
“仙桃,张仙桃,今年十八了。仙桃,过来,叫哥。”张贤寿连忙摆手向女儿示意道。
张仙桃倒也伶俐,一听父亲招呼立即满脸笑如桃花地往吴成德跟前跨了一大步:“哎,哥,以后我就跟你了。”
吴成德这才仔细看了女孩一眼,个子不是太高,两只眼睛的上眼皮微微上挑,很俊秀,特别是笑起来甜丝丝的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只是臀部赘肉不少,下肢看上去有些肥肿,可能和在家闲着没事干有关系,总体上来说还看得过去。
“要上班了,仙桃怎么说也得有身行头,也好为你哥撑撑门面。”张贤寿站起来打量着屋里的女装说。
“舅,仙桃是不是应该叫我姐夫啊,这叫哥,是不是——”
“哎,美丽都不见多少年了还提她做啥,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仙桃和你都不要活到以前的阴影里,还是叫哥比较合适,也自然方便。”
吴成德摸不透张贤寿的话意,反正很快要和荷香结婚了,这样称呼也好,也就不再说啥。
“成德你说,我的女儿哪里不好看,如花似玉的比美丽强了一百倍,可就是窝在家里面不见世面,这下好了,跟着你省了我一桩心事。”
吴成德越听越迷糊,总觉着好像张贤寿这并不是让女儿来做工,倒像是来做太太,以前口口声声都是一口一个外甥女婿的,不知不觉中就省略了外甥,这一句话倒好,干脆叫成德了,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味。
接下来的事就更让他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了。
只见张仙桃在一边选了一件衣服,脱掉了她的外套笑盈盈地从货架上提了下来,走到吴成德跟前把衣服贴在前胸紧对着他娇滴滴地问:“哥,这件衣服我穿上好看吗?”说着扭过身去转了一圈,高高的高跟鞋使她肥大的臀部更加凸出和惹眼,吴成德感到有点难为情。
“看我女儿这身材,要腰身有腰身,要屁股有屁股的,再穿上这件衣服那就更绝了。”张贤寿在一旁无所顾忌地啧啧称赞。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郑美丽一家就都是这种的,吴成德不由地感到了一种厌恶,就像当年不想见郑美丽一样。
但又不好发作,看起来只有一招可以退敌了:“舅,你还不知道,我就要快结婚了。”
“结婚?”张贤寿感到很意外也很震惊,“和谁?”
“你不认识,到时候就知道了。”吴成德不愿把武荷香告给他,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保守一点的好。
“哈哈,你小子,知道就是一个多情的种,一定是哄舅的吧?心里记挂着美丽是好,可不能因此不接触其他女孩呀?”
“不是,是真的!”
“什么真的,还不都是为了胡弄我!别的人和咱家仙桃可不一样,你要能看上仙桃,美丽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仙桃多知道疼人,比美丽贤惠多了。”张贤寿说着说着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是,我真的已经有对象了。”说到这里,吴成德稍思索了一下脱口而出:“她是荷香!”
“荷香?”张贤寿眨了几下眼皮看上去心里还没有彻底转过弯来,似信非信。
“武荷香。告你也不认识。”
“武——荷香。”张贤寿像是在脑子里查找线索,突然把眼光收回来看着吴成德:“电影院那个?”
吴成德没有回言,点了点头。
顿时,张贤寿看上去很失意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你还不知道,那是个破货。”
“你怎么能这样诋毁人家呢?”吴成德有点不高兴,说武荷香的坏话比说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那个王文涛,你知道不?就是原来也在电影公司的那个,知道不?”说到这里似乎还担心吴成德不知道就有加了一句:“他爸就是原来宣传部的部长王卫州,这你该听说过吧?”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荷香爱的是我!”吴成德的最后一个字说得声音很重,心里很生气。
他不想任何人再提到王文涛和武荷香的事,不想任何人再去戳这个痛点。
“王文涛甩了她,还有,那个女人可不好对付,她和黑社会有联系,用不地道的手段报复了王文涛,我告你女婿,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要沾上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着吴成德已经气呼呼地把脸扭向一边,他还不管不顾喋喋不休地说:“再说,女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先和你舅打听打听,你是有结婚证的人,贸然和别人结婚这不是重婚罪吗?年轻就是考虑不周啊。”说着还同情地微微摇了摇头。
要放到以前,吴成德早将他赶了出去了,可现在还想让这个人同意和支持他和武荷香的婚事,不想再出更多的枝节:“可是舅,我这不是正在和您商量着吗?”
“你看着咱还有的商量吗?我这么好一个闺女你看不上,偏要去捡别人吐出来的渣,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不过,吴成德,我可把丑话说在先,美丽的结婚证一天在,你就不能再结婚!”
“可是,郑美丽不是失踪了吗?”
“我是她舅就有权为她说话,就是她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要为她做这个主!”
还没等张贤寿话音落下,张仙桃就插进来:“爸,我小姨不是没死吗?——”
“说什么胡话,死不死谁知道,小孩子插什么嘴!”张贤寿看上去挺激动,不等仙桃把话说完就呛了回去。
张仙桃还想辩驳什么,就又被气急败坏的张贤寿呵斥住:“滚走,净添乱!”
“走就走,哼!”说着,张仙桃怒气冲冲地扭了一下身,摔下手里的衣服,胡乱穿上她的外衣摔下门扬长而去。
吴成德就像在看戏,觉得他们的对话有意思,看着张贤寿更多的是故意而为就顺水推舟:“要不,我去把仙桃追回来,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有什么想不开。”
“别管她,每天在外边野怎能找不到窝,没事。”说着,站起来不看吴成德一眼扭身就要离开。
吴成德急中生智,别看这个人平时粘歪歪的,现在一走,再去请他说话可能不太顺利,再说为了和荷香的婚事少麻烦,最好还是争取他的支持和同意,于是急忙拉住张贤寿:“舅,您别走嘛,再坐会儿。”
“还坐什么,眼看就要变陌路人了,还坐!”张贤寿停下来站着不动。
“好不容易有闲工夫,咱喝一杯怎样?”吴成德知道张贤寿是个听了酒字就挪不动步子的人。
果不出所料,张贤寿一听酒字嗓子眼就痒,心里也随着回转过来。
吴成德趁机又拉了拉把张贤寿半推半就地按到桌子前,打开抽屉提出一瓶二锅头酒来:“我这儿正好有一瓶,我去买回几瓶肉罐头,就在这里喝,怎么样?”
“谁稀罕!”张贤寿说着已经坐在了凳子上,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酒瓶。
吴成德一路小跑到不远处买了几瓶罐头回来,张贤寿已经先开瓶喝了两盅。
酒过三巡,吴成德早已拿定了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顺利和荷香结婚必须先摆平张贤寿,现在这个店面就是最好的条件:“舅,前两天你不是说有心盘我的店吗?这次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酒都快喝不起了,还盘店!”
“你要有心盘,还说那些作甚,我便宜给你就是!”
“这么个店面,生意又这样好,说什么也得几万,哪里能盘的起。”
“您要盘,对半!——连这个简易房子。”
“多少?两万?还是一万五?即使是一万给我,我也弄不来现钱?还是不要想了。”
“嗨,既然你是我舅,不是别人,既跑不了,又走不了,拖一年半载的再给也行。”
“不怕你笑话兄弟,我——五年也凑不起来。”
“……”
“如果要是五七六千还差不多,明年这会儿说不定就能给清。”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就依最少的,五千给您,就当是孝敬舅了,明年这会儿给我就行,我也好回复学兵。”吴成德把武学兵抬出来,就是不想让他到时再赖账。
“看不起舅了不是,兄——弟,我告你,明年给不了你这五千块,我就不是——张——贤寿,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仗义——够意思,你——的婚结——几次都行,我——支持你”半瓶酒下肚,对吴成德的称呼就改成了兄弟,立马升了一辈。
就这样,张贤寿半醉之下立了约,吴成德不管挣多挣少,这个店里的货都是已经挣下的,为了和武荷香的婚事能顺利地如愿以偿,心甘情愿地做成了这桩买卖,也少了他的一份心思和牵挂。再说供销社那边就要即将上任,总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拖沓不决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