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常不紧不慢地在前头走着,乔易棠心切,然而不好催促。
身前人仿佛有读心术般识破了他的想法,忽然笑笑转过头来,“师兄不必着急,让我带你领略一下鬼巫宫廷胜景,散散心嘛,我好久没和你一起游玩了。”
乔易棠轻笑一声,略带讥讽,但语气依旧温柔,“在你佯装成可怜小儿蒙骗在下的时候,似乎天天拉着我去闲逛。”
洛千常长叹一声,思索后缓声道:“师兄,你待所有人都好极了。唐翊如此,阿长如此,即便是那白面书生,你也要替他出头……不说罪大恶极之徒,这世间万物在你心中,皆是一视同仁吗?”
他垂了眼睑,抿起双唇,半响回答道:“守护苍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世间长久安逸和平,是所有人的希冀。”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去奉献!”洛千常打断他的话,“你可知你想保护的苍生,不乏善妒觊觎记恨你之辈!师兄,你真的太纯真,这个世道没有你所想得那么干净,并非你安分守己,便能安然无恙的!”
洛千常又道:“是,我承认城外木屋命案是我所为。那日我路过,碰巧听见他们欲对你不利,情急之下断然出手以绝后患,你却满心为敌人讨一个公道,不顾一切地先人后己。若是他们真的将你杀害,你的公道由谁来还?活在这世上,自私一点才能保全自身,你可知否?”
“我不曾说这世间无邪,正因如此,更需要有人匡扶正义。”他倒也不否认,“我非贪生怕死之辈,若能守得一日安稳,至死方休。”
“我明白了。”洛千常蜷起双掌,既劝不动乔易棠,只得作罢,“那你答应我,不论亲疏,莫要事事尽信他人言,好吗?”
等乔易棠反应过来自己再一次顺了洛千常的意时,那少年已经掠出百米外,即刻疾步追上。
他跟在洛千常身后走近事发地,随即少年扬手一挥,便劈开了维持原貌的结界。
“我命尹烁月封了这里,无人来过。”
乔易棠闭上双眼,依稀感觉到空气中残余的灵力波动,隐隐有些熟悉。绝非门中弟子,他们的修为不足通神末期,还无法使出灵力,看来是遇上了比他们厉害数倍不止的劲敌。
然而草地上毫不凌乱的脚印,却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洛千常拾起地上的一片黑色碎布,脸色一沉道:“演戏。”
乔易棠的视线亦落在那布条上,心中凄然,“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洛千常迟疑道,“栽赃嫁祸。”
身后风声异响,乔易棠下意识拉起洛千常,侧身避开突然劈来的气劲。此一击明显卯足了劲,将不远旁的石墩炸得粉碎。
“呵,被人盯上了。”洛千常扬手散去朝他们而来的尘石,“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无耻且没品。”
“小心。”
几支暗箭不知从何穿梭而至,直取洛千常要害。乔易棠闪到他身后,长逸剑随心动旋转数周,全数击开暗器。
“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洛千常咬牙切齿,双掌凝气,接着张开手臂打向两边。
罡风过境,扫落一片树叶雨,乔易棠紧盯带着红色罡气的掌风,失神片刻。
与记忆中的那道紫光不同。
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跃出的蒙面人将二人团团围住,他握紧长逸背在身后,警惕地问此刻位于他后方的少年,“你的人?”
“非也。”
蒙面人半句解释没有,十余人同时朝二人疾速扑来,一个个出手狠绝果断,虽是赤手空拳,仍无畏剑锋。
“徒手接剑?”
“他们将灵力倾注于双臂之上,不可让其近身,其余部位皆是弱点!”
听闻洛千常一席话,乔易棠即刻两指御剑在身侧卷起剑阵,随后足下一蹬翻腾至半空,抬手往下劈去绵绵不断的风刃。刀刀精准地避开底下的紫衣身影,尘土飞扬暂时逼退敌方猛烈的进攻。
他落到地上,长逸再次回到手中。洛千常随即一掌拍向地面,将乔易棠激起的沙尘以二人为圆心击散开外。
蕴含了强大气劲的尘烟重击蒙面人,惨叫声不绝于耳,只听有人喊了一声“撤”,待四周恢复平静后,便只见地上躺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
洛千常跃到其中一具尸体旁,隔空折了一根木枝挑开其面罩,汩汩鲜血不断从那人口中流出。
“咬舌了。”洛千常嫌恶不已,“想来是自知跑不了,怕我们盘问一二,干脆成个哑巴亡魂。”
“死士?”
乔易棠也以剑撩开另一具尸身的面罩,转头朝洛千常望去时,却瞧见了一副错愕神色。
下一秒他便被闪身回来的紫衣少年搭着肩膀往一旁推去,衣裳被划破的撕裂声钻入耳膜,他瞧见洛千常右臂裂了一道的袖子渐渐成了褐紫色。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手中长逸剑朝暗箭来的方向直直飞去,穿进茂密绿叶的巨树顶,“呲”一声刺中肉体,一道黑影从天摔落。
“你还好吗?”
他扶起半跪在地的洛千常,可少年看来状态糟糕,蹒跚几步险些又跪下。
“毒箭伤人,师兄,我好困。”
他即刻从袖中掏出疗伤元丹,洛千常看着递到嘴边的丹药,明显地后缩一下。不过他僵在半空的手没有停滞太久,少年还是咽了下去。
“我背你回去。”
“那些人若是看见,肯定要笑话我。”洛千常闷闷道,气力越来越弱,却并未抗拒,“上次你背我,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乔易棠默不作声,收回长逸剑时,背后人又道:“对不起,脏了你的剑。”
“无妨,它回到我手中便滴血不沾。”
身后人久久不再出声,青丝扫过他的脸颊,跌进他的银发中。少年垂在他胸前的手软弱无力,他只好尽量弓着身子承托住重量。
此情此景顿时让他心生熟悉感,但竭力思索后换来的只是越发剧烈的头疼。周边凶险,危机潜伏,他不能也出了差错,惟有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