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换了鞋子跟着徐亦瑾一块进屋，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来送过几次资料，还跟同事一起来聚过餐，也算是轻车熟路。
“这里有番茄牛腩，糖醋里脊，清炒时蔬，还有一个补气的汤。”司羽帮着把饭盒的菜一一拿出来。
徐亦瑾去厨房接了杯水，递给司羽。
“这，这，这么多米饭你确定要我吃完？”徐亦瑾看着一字排开的三盒米饭，被吓得有些结巴。
“没错啊，老板说你以前能吃好几碗饭，所以我就要了三碗米饭，不够吗？”司羽有些担心地问。
“特么的，这么多是要撑死我，徐亦然真是要搞死我。”徐亦瑾暗自腹诽。
“可能最近减肥，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我晚上再吃？你放心我会跟你们老板说的。”徐亦瑾看着紧锁眉头的司羽，忍不住轻声安慰。
“这样啊，是我自作主张了，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减肥的时候一下子吃这么多，胃会受不了的。”
徐亦瑾简直感激涕零。
两个陌生人共处一室，当然是没话说，司羽自觉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刷手机，而徐亦瑾则坐在餐桌旁默默吃饭。
屋里只剩下碗与餐桌的碰撞声。
许久过后。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司羽觉得他吃得差不多了，就收起手机随口问道。
徐亦瑾诧异地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一直刷手机的人，点点头。
“你进娱乐圈有快乐过吗？”司羽作为粉丝，陪着他一路走来，看到他这一路的艰辛，被骂，被换角，受伤，现在好不容易小火一把，却又面临全网黑，他的路一直坎坷。
是的，司羽费尽心机，撒谎坐到现在就是为了问出这一句话，如果他回答没有，那么她们纵使再不舍，也会支持他退出娱乐圈，太心疼他了。
徐亦瑾放下筷子，看着司羽异常认真的脸，他也认真地回答，“有过，第一次有粉丝接机的时候，她们说很喜欢我的舞蹈，很喜欢我演的电视剧，我很感激，因为那时候演得并不好，她们在鼓励我，看到她们的时候我有很高兴。”
“那现在呢？”司羽忍住想哭的冲动。
“现在？上一秒还在追着你跑的粉丝，下一秒就会变成黑粉来攻击你，隔三差五就被大规模地嘲讽辱骂，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还有我们啊，我们一直在啊。
徐亦瑾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我不但要演戏，还要讨好投资商，还要迎合粉丝，粉丝抵制艺人不要合作，否则就会被骂，但是我并不是谁的附属品，我进娱乐圈是因为我热爱表演，我只想专注这一件事，现实之所以是现实，是因为它并不会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现在最糟糕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你以为我会快乐吗？”徐亦瑾嘲讽一笑。
“那你会选择退出吗？”
“当然不会，我战斗过，还没有成功，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就算退出也是我成功之后，以王者的姿态隐退。”
司羽想这一幕她也许会记很久，因为她在这一刻，看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发出的光芒，他不服输的劲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徐亦瑾的话给了司羽莫大的动力，粉丝都是以偶像为参照物，所以她充满了斗志，连回到公司后都是笑意盈盈。
中午的那些话，徐亦瑾是说给别人听的，同时也是给自己的。
网上的黑料依然源源不断，谩骂侮辱已经让他麻木，他都不敢拿手机。
今天他尝试着搜索自己的名字，但是名字后面的搜索词却依旧让他望而却步，这些包含侮辱字眼的词条，如同尖利的刀锋刺进心脏，让他的手指微颤，强烈的刺痛让他喘不过气。
他还没过22岁生日，眼里却有沧桑，他就那么坐着，他心里想着休息一下吧，心疼一下自己吧。
晚上徐亦然回家就看到异常沉默的人儿，坐在沙发上抽烟，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穿过窗子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地板点缀得斑驳陆离。
“怎么不开灯？”徐亦然打开灯走到沙发前，“又抽这么多烟，你是想怎样？不想活了。”
徐亦然没好气地拿掉他嘴里的烟摁灭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
徐亦瑾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双眼，他本能地闭上眼，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帘，嘴唇紧紧抿着，仿佛抗拒着整个世界。
徐亦然看出他的异常，俯身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徐亦瑾睁开眼，委屈地说：“我饿了。”
有家人在身边的徐亦瑾，就显得格外任性，他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固执地一个人独自消化一切，因为他快要扛不住了，也因为有了依靠，他允许自己暂时脆弱一下。
徐亦然没好气地说，“我下午让人送来那么多菜，你就不会自己做点吃的，哪怕下碗面条？”
“中午的菜没吃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加热，丢掉又太浪费了。”
徐亦瑾的语气委委屈屈，惹得徐亦然不忍再说落他，“都有什么菜？放微波炉里热热不就行了。”
“都在冰箱里，你自己看吧。”徐亦瑾亦步亦趋跟在哥哥后面。
徐亦然打开冰箱看了看剩菜，“要不哥哥给你做个黄金炒饭。”
徐亦瑾瞪大眼，“黄金炒饭？这么厉害吗？”
“那当然，去餐桌那等着，一会儿就好。”徐亦然抱着剩菜剩饭快速移向厨房。
不一会儿，黄金炒饭上桌。
徐亦瑾一脸黑线，“你把大杂烩叫黄金炒饭？”
“给你怀念一下童年的味道，快尝尝怎么样？”徐亦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么多年手艺一点都不见长，还是大杂烩。”徐亦瑾嘴里嫌弃着，却一点没少吃。
“怎么能怪我，剩菜剩饭还要什么花样，小时候你也没少吃，慢点吃，晚上不好消化。”
徐亦然端了杯水走到餐桌旁，“今天怎么了，不高兴？跟司羽吵架吵输了？”
“怎么这么说。”徐亦瑾放下勺子接过水杯。
“那个丫头一下午都眉开眼笑的，问了也什么都不说，你是不知道这孩子的心眼跟蜂窝煤一样多，我还怕你吃亏了。”
徐亦瑾黑线，“我们之前又不认识，吵什么架，我看是你心眼多吧。”
徐亦然欲言又止，他现在可是粉丝群的骨干人员，那些女粉在网上口嗨得厉害，他害怕自家弟弟被吓到了，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司羽也有一个演员梦，你有机会可以给她传授些经验，我看她平时也接触不到演艺圈的人。 ”
一丝冷笑从徐亦瑾口里溢出，“我能有什么经验，被黑的经验？被封杀的经验？”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赶紧吃饭，一会儿给你商量个事。”徐亦然赶紧转移话题，不招惹这个小祖宗。
“什么事啊。”徐亦瑾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就顺着转移了话题。
“吃完再说，我先去洗个澡。”
徐亦瑾安安静静吃完饭，难得的还把碗筷全部洗了，连灶台都擦了一遍，小时候家里大人经常不在家，哥哥们的学业也都紧张，只有他和徐亦然晚上疯玩回家，饿得饥肠辘辘，经常是泡面，泡面吃腻后就拜托家里的阿姨中午多做一些菜，晚上徐亦然就会一股脑倒进锅里一通炒，味道竟然还不错，饭后就是徐亦瑾负责刷碗，两个人分工明确，除了刚开始打过几次架被大哥撞见收拾了一顿，之后就意外和谐。
“全都吃了？”徐亦然收拾完出来就看到干干净净的餐桌。
徐亦瑾摊手，“吃完了。”
“养不起喽，孩子太能吃喽。”徐亦然特意跑到厨房垃圾桶瞧了瞧，干干净净。
徐亦瑾翻了他一个白眼。
“吃这么多，出去消消食吧。”
“不去，我要睡觉去。”徐亦瑾扭头就要回卧室。
“睡什么睡，天天待在家里闷不闷，外边晚上又没人，谁会认出你。”徐亦然捏着他的后脖颈，拉着人就出去了。
“哎，我没戴帽子啊。”徐亦瑾嚷着要回去戴帽子。
“你看看晚上谁戴帽子了，你戴了帽子才更奇怪，别紧张，有你哥在呢。”
初春的风也是冰凉的，道路两旁昏暗的灯光映照出这个城市的孤独和冷清，两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呼出的白雾也在暗夜里瞬间消散。
“冷吗？”
徐亦瑾看着两人身上裹着的厚厚的羽绒服，默默地摇了摇头。
“以后有什么打算？”
徐亦瑾依旧摇头。
“我有个朋友也是开经纪公司的，今天跟他接触了一下，那边很乐意你转过去，奇异娱乐应该听过吧。”徐亦然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合约还没到期，而且现在这个样子，还会有人要我吗？全网黑，呵。”
徐亦然又听到他这些沮丧的话，火气噌噌往上冒。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国外都经历了什么，每次去看你也什么都不说，但是现在这幅样子真是叫我火大，就这么脆弱吗？你是一个人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哥，亲哥。”
“堂哥”
徐亦然猝不及防，“好啊你，现在给我分亲疏了，你小时候谁送你上下学，带着你玩，还给你做饭的”
徐亦瑾被吼得低下头。
“明明小时候霸道，不服输得很，怎么现在成这幅样子了，你得知道你身后还有你很多的家里人，非要这个样子吗？我们都怎么惹你，让你这么避之不及的，啊？”
徐亦然的语气由生气变为无奈。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们。”徐亦瑾有些不知所措。
徐亦然简直要气笑了，每天使唤我给你做饭，还叫不想麻烦？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别忘了，我们有这个能力帮你，小时候爷爷说得话都忘了？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他老人家戎马一生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做自己喜欢的。
“你的那些事算什么，那个老畜生打了就打了，他活该，至于网上那些黑料，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一个律师函让他们统统吃牢饭，还有什么让你烦恼的？说出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来气。”
徐亦瑾觉得眼前这个喷火暴龙不是自己的三哥，好像大哥魂穿过来。
“没，没有了。”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我们不惹事，但是更不怕事，你记住。”
徐亦瑾点头。
徐亦然眼见震慑到倔强弟弟，就更加嚣张，“那要不要进天下娱乐。”
“不要。”
徐亦然又傻眼，“为什么？”
“我想等这些事解决以后，自己选择去向。”徐亦瑾的眼里重新有了亮光。
“随你，这个事以后再说。”
“那个，哥，你现在很有钱吗？”
徐亦然以为他改变主意，但是怕违约金付不出，就说了个数。
“那能不能给我买这辆车。”徐亦瑾把手机屏保的照片展示在他眼前。
“我不是你哥。”说完转身就走。
徐亦瑾加快脚步跟上，“你是我亲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