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假期内需要注意的一些地方,大家等一下就可以离校了。
切记我刚才说的,可不许到河边野!”
讲台上,一名戴着深黑色眼镜的秃顶教师眸光凌厉,那目光让下方本来昏昏欲睡的的少年们齐齐心中一寒。
“切,老头子嘴儿了半个多小时了,我家养的八哥都没他能叫唤!”
教室的最后排,某个高胖的家伙挤眉弄眼,低声向着旁边睡眼迷蒙的某人揶揄道。
可能是这家伙的嗓音没压得住,所以一下子教室内此起彼伏,响起了“噗嗤噗嗤”的嬉笑声。
大抵是因为距离太远且年纪太大,那老教师的眼耳终究被岁月磨平了锋锐。
但,按照“惯例”,他猜到了是后头那几位“老大难”的刺儿头搞事,所以一声冷哼。
老教师威严不减当年,这一声轻哼直接使得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起来。
但他似乎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厚重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手指磕了磕教案,朗声道。
“庒言!你,留下。
之后将教室内的卫生搞明白了,再走!”
教室后排,似乎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少年人一个激灵,见所有同学的视线向他“敬礼”赶忙回想了一下方才老师说了什么。
这少年人一头断削的黑发双眸幽深,稚气未脱的面庞上还印着一道道压痕,显然是刚刚睡醒。
“庒言,班主任是让你留下来打扫卫生嘿!”
旁边,刚才发言的高胖男生轻声提醒,语带同情之色,可,那面上分明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终于,那被称作庒言的少年人终于垮下了脸,瞪视了一旁的高胖男生。
“瞿胖子,你害我!”
庒言似乎是想到了点什么,脸色霎时一白,他嚯得站起身刚想解释点什么。
可却见,那老教师慢悠悠地抱起一摞教科书,可脚步却是飞快!一眨眼的工夫那老胳膊老腿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台前!
庒言一愣,他揉了揉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扭头瞪了自己好友一眼的功夫,班主任怎么就直接消失不见了?
“砰”
重重的关门声却是接连响起,顿时庒言的脸色更白,似乎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儿他痛苦地抓揉着自己的头发。
将头埋在课桌下头,就好像鸵鸟一般不愿意接受即将到来的噩梦。
“耶! 放假咯放假咯!”
“好耶!”
伴随着好几声欣喜之意都快溢出教室的欢呼声,一群终于捱到假期的孩子们欢呼着。
只见,原本堆砌在课桌上,那些积攒了一整个学期,足有拳头般厚的考卷被大把抓起。
孩子们解气一般,将它们二一分作五直接撕成了两半!
人是从众的,看到有一个这般,那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看得出这些大家平日里的学习氛围很是压抑,伴随着教室内喧嚣的气氛,一张张黑白红相间的试卷被越撕越碎,越撕越碎!
终于,一大堆小到几乎能类比指甲盖的纸片被抛洒向半空,跟下雪似的。
很快,地面上那些极碎的纸屑竟隐隐有淹没人脚面的势头。
“我的天呐!不要啊!”
在这兴奋的欢呼声中,一声哀嚎着实有些煞风景。
不过,值此众人狂欢之时,这点不痛不痒的癔语很快便被越发热闹起来的气氛给无情淹没。
“别,别啊!你们这群畜生!
天啊!不要啊!
瞿志强!老子掐死你!”
顿时,庒言在看到自己身边,那高胖的家伙竟然也加入了碎纸机大军,立马三尸神暴跳,额头青筋暴起。
但,好似早就预料到什么的瞿志强以一种以他的身材绝对做不到的灵活,直接抄起书包一溜烟,跑了!
从喧嚣之中,隐隐还能听到他在走廊上的大喊。
“抱歉啊老庄,我爸好不容易有空,说要带我去撒哈拉旅游来着,今儿就得走!
可不是不想帮你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走廊回响起瞿胖子饱含歉意的尾音,庒言的一颗心,彻底死了。
还能怎样?他只能满脸呆滞双眼无神且空洞地瘫坐回椅子上,头上还支棱着不少碎纸削形象颇为滑稽。
狂欢终有尽时,待一群少年人疯够了,大抵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似是纷纷注意到教室后方传来的某道幽怨目光。
庒言此时只感觉心痛欲死,悲彻入心肺以至于呼吸都带着那么些许痛感。
可,大抵任谁都想立马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所以纷纷呼朋唤友语气兴奋道。
“走,好兄弟网吧五连坐走起!”
“唉!小明,咱去看电影吧”
“快走快走,去你家玩游戏去”
少年人作鸟兽散,叽叽喳喳地一股脑涌出教室,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熙攘的教室竟然为之一空?!
骤然安静地就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但,地面上的狼藉与散乱的桌椅证明着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少数几个要好的同学在临走时还是没忍住那丝丝愧疚感,有些歉意地向着正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头发早已被自己揉成鸡窝的庄言表达了歉意……以及除实际行动外的鼓励。
“那个,庒言,对不起啦!我们先走咯,你,加油!你可以的!嗯!要相信自己哒!”
几个无良好友也一溜烟地从门口消失,只留下还坐在座位上瞪大眼睛一脸懵逼的庄言。
无奈,庒言看了看外头依旧还日上三竿的日头,嗯,赶快点约莫着还能赶上晚上到家!
他本就坐在最后一排,此时手一横,干脆地抄过把扫帚。
实际上,他已经麻木了,看着脚下几乎淹没自己脚面的碎纸屑,嘿!还有几个胆大的家伙甚至还把课本与暑假作业也给一同撕了。
真是小混蛋!
对此庒言不作评价,因为他知道暑假总归要结束的,这几个家伙迟早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到时候几个家伙被罚绕圈跑得狼狈模样,尽管苦难近在眼前,可心底依旧有些小确幸,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可直到他再次感受到脚下堆满脚面的碎纸片,心绪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发出怒吼。
“wocao!你们咋不干脆直接再点一把火再走?
还有,瞿志强!死胖子!
去撒哈拉旅游?你最好埋在沙子里别回来了!
糙!”
少年还是没绷住,火气一下子窜上心头,直接将那扫帚给摔在了地上。
可突然!一只如鬼魅般冰凉冰凉的手,竟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庄言那颤抖不止的小肩膀上。
这一下,暴怒中的庄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死过去,三分是气的,还有七分是给吓得。
要知道,那搭在自己背后的手就跟没有温度一般,甚至,都不像是人手!
而且,空荡荡的教室与方才的狂欢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区分。
此时日头才微微倾斜,可整个校园一下子空荡荡起来听不见分毫人声,这就有些惊悚的氛围了!
他顿时惊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一会儿才被憋得受不了,又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咳……”
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的庄言也顾不上害怕了,扶住一旁的桌椅好一阵后才缓和过来。
可等他一边咳着一边扭头看去,却是差点鼻子都没给气歪了。
话说,由于刚才场面过于混乱,他都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居然还有人在?
他瞪着这个漏网之鱼,只见这家伙正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打着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睡眼惺忪的模样。
而一只手臂似乎是被压得血液不通畅此时隐隐发青,想来方才冷凄凄的手就是这玩意儿了。
这家伙,正不断揉捏着发麻的手臂同时迷茫地看着自己。
没错,这家伙也是自己的死党,与那方才溜走的胖子般同样是后排战神中的一位。
名叫,云楠。
名字是娘了点,可实打实是个爷们儿,至少那身板儿一看就比庒言硬朗,面庞也立体很多,竟有些许混血小帅哥的意味。
云楠好像才刚刚睡醒的样子,又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口齿不清喃喃地嘀咕着。
“咋了?刚才闹闹哄哄地吵死了,话说,班主任到底来了没有啊?
人呢?大家去哪了?”
听闻此,言庄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中大骇。
“我勒个去?!这家伙!人才啊!竟然一连睡穿了三节课!
也亏着班主任老眼昏花了,竟然没发现这家伙?!难不成……他老人家最近眼镜度数又又又高了?”
“嗯?”
云楠挣扎着站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之后这才意识到四周环境得不对。
刚刚成功聚焦的视线左右扫视,看了看四下无人的教室,以及,那满满一地都快要没过脚丫子的碎纸屑。
下一刻,就像是烂醉之人突然被泼了盆凉水,睡梦之人又被梦魇惊醒,云楠顿时虎躯一震!那浑浑噩噩的小脑袋也是瞬间清醒过来。
“咳咳,那个,那啥?这是放学了哈?那哥们儿你忙!洒家先撤了哈!拜拜了您内”
说完,云楠拎起书包一溜烟地向着教室门口就是走去,不!应该是拔腿就往教室外跑去!
那速度就算是博尔特都得掩面羞愧而死,竟没想到未来的田径天才竟然是这一个不起眼小镇里的瞌睡虫小鬼!
云楠等跑到后门口这才松了口气,他心中暗想。
“机智如自己,还好小爷跑得快,嘿!那帮孙子真是忒不地道了,这是撕了多少试卷啊?!
显然,老庄是收拾后事的,啧啧啧,这规模不得收拾到半夜去啊!”
可就在这时候,云楠忽然感觉整个身子一紧,自己身后的书包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后方死死拽住。
一声嘶哑如地狱恶魔般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显然,庒言这个冤大头也并不傻,眼前这个免费的苦力他并不打算放过!
“你~想~去~哪啊?我的好兄弟?”
云楠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了好几口唾沫,这才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啊!这,我,我回家啊,哥们你忙,我我我,我就先走了哈!”
云楠身子微微用力,虽然看起来是跑了起来可却丝毫没有移动分毫,身后那背包如套马的绳子一般死死将他套牢了!
接着,云楠心中“咯噔”一下,他只听得似崩坏了一般的邪笑声传进耳朵,身后那邪恶黑影的嘴角勾起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嘿嘿嘿,你就别走啦,趴在桌上睡了一下午,还真当没人看见?老班罚你留下来陪我打扫卫生。
你要是走了的话,嘿嘿嘿,小心我打小报告!”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可云楠却是压根没法分辨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呃?真的吗,还有这回事儿?你可别骗我!”
云楠小心翼翼地回头试探道,却是正好对上了庄言扭曲狰狞的脸颊,以及一把伸过来的两只魔爪。
“嘿!放跑了瞿胖子,你这小家雀儿被我逮到了还想跑吗!”
被撕扯着脸皮的云楠一阵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魔爪的掌控,于是,他只能哀声地不断求饶道。
“啊!别! 别! 哥,亲哥,我帮你!我,我这就收拾,疼!啊!别撕了,我这就干活儿!”
他也不跑了,一溜烟又回到教室抄起了被庒言摔到地上的扫帚。
只不过,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另一只空着的手不停揉着脸蛋小声嘟嘟囔囔着什么。
可见庄言始终堵在门口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无奈,他只能真的抄起扫帚。
可谁知道,自己的扫帚深深插入地面碎屑之中,随意的一下竟是差点没有扫动!
“嘿!谁把课本儿也给撕了?!真是帮孙子!”
一会儿后,教室里两人都乒零乓啷地操练起来,打扫起这满地的狼。
嗯,看起来是个耗时不小的大工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随着窗外最后一缕落日的余晖散尽,浑身酸软的两人这才得闲,均是有气无力地瘫坐下来。
那成堆的碎纸片让两人抱着垃圾桶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个来回,庒言那小胳膊腿都给跑细了好几圈,甚至楼下的垃圾池都被灌了个顶嗓子眼。
瘫坐在课桌上的云楠缓了好久,突然又想起点什么,于是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
“庄言呐,话说,你暑假有啥打算。
游戏厅?泡吧?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庒言擦着头脸上的瀑布汗,有气无力道。
“哈?打算?没啥打算,在家乖乖待着打打游戏写写作业,啪!一下,这不就又开学咯。
这可是难得可以醉生梦死的机会,不过说实话我打算把写写作业这个安排往后拖一拖。
嗯……放在最后两天吧。
毕竟!不被逼一逼谁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呢,是吧!”
庄言侧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座的课桌上一趴,似是很舒服的样子,甚至情不自禁呻吟出声。
云楠乐了,身体微微向前倾靠近了点,脸上却挂着那么一点期许问道。
“怎么样,暑假工!要不要跟哥们儿一起,待遇优厚哟”
庄言听闻后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些位置,似乎是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一点。
可随后,他直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来面对着凑上前来一脸期待的云楠。
“不去”
云楠一下急了,转着眼珠子赶忙找补。
“嘿!别呀!报酬真的真的很丰厚!”
云楠又是向前探了探,语气也是变得充满诱惑起来,他继续凑近了庄言几分。
可谁知,庒言直接翻身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语气也是一副退休老大爷般的懒惰模样。
“我啊,只想玩玩游戏睡睡觉,大不了偶尔再泡泡吧?
然后在暑假的最后几天奋笔疾书,完成伟大的学业任务!啊~这才是完美的人生啊!想想都舒服!”
“唉卧槽!别呀!兄弟,咱可不能坐吃山空吃老本儿啊!
呐,我爸那个朋友,就是那个胖老板,他的店面就在镇东,就是需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那种。
他们那晚班之前需要两个人看着,咱只需要上半个晚班,傍晚六点到晚上十二点就可以。
你看,很轻松吧!还几乎影响不到咱俩白天干别的。
熊老板虽然不是我亲叔可胜似亲叔,一个暑假这个数!
最后假期结束发薪!心动不心动?”
云楠伸出手比了个八,似乎又想起了庒言的痒痒肉,眼珠滴溜溜一转又继续添油加醋。
“对了对了,还有啊那个最新款的游戏机,你不是一直想要,干一个暑假就有了!你就没点想法?”
听到这儿庄言来了兴趣,小腰板一下子坐直,看到对方如此云楠连忙打起精神想在小火苗上再添一把干柴。
“呐!你看,头一个月干完咱就可以买最新款的游戏机了,你看那玩意儿现如今可是被那些没良心的奸商抄上了天呐!啧啧啧”
说着,云楠摇头感叹道世风日下,就连有点良心的商人也是一个不见,却是又补充道。
“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玩上一整个暑假,剩下的钱还可以给咱俩舒舒服服地过完下个学期!
怎样?考虑考虑?”
庄言虽然表情纠结,可熟知他性格的云楠却是看出对方明显已经被打动。
“唉,好吧,不过我晚上得回去问问家里,如果他们同意的话我再联系你?”
听到这儿,云楠如同老干部般用力拍了拍庄言的小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
“好嘞,叔叔阿姨会同意的!那说好了,明早我去找你,咱们去工作地点那边看看”
……
伴随着夜幕降临,教室内的灯光也早已熄灭,显然,忙碌了不知多久的两人也终归得以归家。
小镇上星星点点的路灯随之亮起,一盏盏路灯相互交织,一盏接着一盏接连亮起,隐隐地在小镇那穿梭交织的主干道之上形成了一个繁复玄妙的图形。
然而,不少地方的路灯却是残破不堪时隐时灭,有些地方甚至漆黑一片。
可谁知,那些黑暗中竟然隐隐约约冒出来不少别的东西?
它们层层堆叠在黑暗中交叠挪动,一看便不似正常人或者动物的模样。
这些东西仅仅存在于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区域,可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谁也不知道到底存在着一些什么样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