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二十二岁的黎云天,一袭白色短袖衬衣,斜挎黑色背包,如往日一样坐在开往洪堡大学的公车上。他一头干练的短发,五官深邃,眉目却清秀到一尘不染,不见一丝烟尘之气,像极了童话绘本里的王子。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耳畔回荡着悠扬动听的轻音乐,整个人沉浸在照进车厢的初夏暖光中,是初恋的感觉。
当公车在柏林最为喧闹的圆环上转了大半圈,最后驶进一条通幽的曲径,黎云天才缓缓睁开了眼,那冷清且忧郁的眸子飘向了窗外,期盼中带着一丝焦灼,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一个女孩,一个总能在清晨偶遇的女孩。她经常梳着一个干净清爽的花苞髻,无论身着紧身的运动装,还是飘逸的针织单衣,都藏不住那清瘦挺拔的姿态,双腿长而直,走在路上,就像是在云间迈着轻盈的步子,像在起舞。
不知从何时起,像这样的清晨,黎云天期待着摇晃车厢中的惊鸿一瞥,盼望着十字路口的不期而遇,哪怕仅仅是远远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过洪堡大学的正门,那一刻,就已是万般清甜。
黎云天笑了笑,略带失落。他想,如果今天遇不到她,估计以后就很难再遇上了吧。毕竟,从明天开始,他就要搬去医院公寓楼,开启他的见习生涯,毕竟,从明天开始,他再也不会在清晨经过这条路。
到站,一声叹气,黎云天跳下了车。
有一只蜻蜓落在他的黑皮鞋上,黎云天轻轻踮了踮脚,不见它飞走,便俯下身子,捻住它的翅膀,将它拿了起来。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发散着五彩琉璃的光芒,透过这薄薄的翅膀看出去的世界仿佛也能变得绚烂多姿了些,而且,黎云天还从那里面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一身白裙,候在公交站的最前端,与黎云天目光撞上后,便走了过来。
她有一双澄澈细长的眉眼,生在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五官娟秀,透着温柔娴静的内敛。她的步伐有些急促,体态却轻盈依旧,姿态高傲,神情却优雅亲切,她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当一阵晨曦清风落在黎云天的跟前,当一张纸条从女孩手中递了过来,黎云天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那一刻,手中的蜻蜓飞走了,他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叶沐言,我的联系方式如下。
叶沐言是疯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今天再不豁出去做些什么,那么明天过后,她暑期舞蹈集训课程结束后,她可能就再也遇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她紧张到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纸条递出的那一瞬,转身,拔腿就跑。
她拐进了过去几个月从未探索过的小巷,直至跑到天旋地转,跑到筋疲力尽,她才渐渐停了下来。脸上的红潮顷刻间泛滥,她感觉一丝粘腻,仿佛是做了一场白日梦,梦醒时分竟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她在原地傻笑了几声,掏出了手机,看了几眼,静静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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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
黎云天眉头皱了皱。他已经尝试了好几种拼写可能,无奈这张纸条上的字迹太过潦草,一看就是在匆忙中写下的。他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要不,明天我也主动点,赶早去车站等她?
图书馆中,落地窗前,男人愁眉不展,直到手中的白纸被人抽去,才回过了神,仰起头。
“哥,看什么呢?” 黎云恒出现,眉眼微挑,目光落到了纸上,薄唇勾起了浅笑,继续道:“哪家姑娘递的情书啊?” 说完,他又皱了皱眉,总觉得“叶沐言”这几个字看着有些耳熟。
黎云天不想被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弟弟嘲笑自己春心荡漾,便故作镇定,任由眼前这位得意洋洋的英俊男士肆意扬着白纸。片刻,他见对方失去了盘问的耐心,才漫不经心道了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余光却依旧落在那张纸上。
“找你帮个忙。” 那音色沉稳带着一丝不羁,悠扬如演奏着轻快小调的中提琴。
“什么忙,非要你亲自来一趟?” 黎云天点头,大概是猜到了。
“嘿嘿。” 黎云恒随手拖出一把椅子,坐下,胳膊支上男人的肩膀。“还是舞社的事。黎医生那么聪明,果然一点就通… …等下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免了。时间,记得告诉我,人可以走了。我论文还没写完,今天赶着交。”
整天就只知道念书,活该那么帅,都没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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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日出日落如常,叶沐言的心情却像是坐了一次漫长的过山车,从满怀期待,到忐忑不安,最后降落在一个叫沮丧失落的站台。她趴在窗台,舔着冰棒,数着天上的星星,余光仍不甘心地落在一旁暗着的手机屏幕上。
原来,无所畏惧的递纸条,最后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还算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新晋芭蕾舞者,要被人知道了自己是这样追求男生的,这脸要往哪里搁。
若有所思中,她咬下一口冰棒,顷刻间凉意蔓延至整个口腔,令她酸爽地嘶了一声,叮咚声紧随其后,划破寂静的长空,是屏幕亮了。
叶沐言赶紧拿起手机,眼眸中落满星辰,只是,一看到是自己的粉丝页面多了一条私讯,那眸子中的星辰就如流星一般,一颗一颗又掉了下来,转瞬即逝。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开了那条讯息。
您好,我是黎先生。那张纸条的字迹有些潦草,希望它的主人是你。
叶沐言惊得差点摔落了手机,就连冰棒也掉落在地,她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终于在屏幕键盘上敲下:我是!我是!抱歉早上在车站吓到你了,但是,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