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香膏木林生长在一大块平坦的原野上,林株并不太密,疏疏落落的林中空间便于发力奔跑。切里打头,阿尔比居次,之后是老德克、螺丝腿儿、小托尼和荣兵,胖贝格抓着用衣服包起来的食物跑在最后。还是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众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踏着深草踩过野花在树林间玩儿命地飞奔!今晚的风本来不大,现在却被跑成了一直在耳边呜哇怪叫的大风。荣兵上一次把自己跑成这个熊样,好像是大学刚入学时军训那次吧?
获得自由的兴奋很快就被这亡命的奔跑给冲淡了。真累啊!实在太累了!荣兵觉得自己跑得都快脱水了吧?可你就算脱水又算个屁啊?人家老德克还刚被放过血呢,他都没停,别人谁敢停?再累也得跟着跑啊!
有林木遮挡着,看不见身后的庄园,在感觉中它是被越甩越远了。就像正在甩掉一个渐渐远去的恶梦……
老德克终于叫了个短暂停。荣兵立马像条濒死狗似的蜷缩进一片白鼠尾草丛里呼噜呼噜地剧喘着!没错,不是呼哧呼哧就是呼噜呼噜。感觉肺部下沿深处像是有口痰在颤动,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就粘在那儿随剧烈的呼吸发出呼噜呼噜的闷响。
这自由的感觉啊……是真他妈累呀!
还没等麻木得板结成一片的胸腔恢复知觉,老德克又站起身来,命令依然简洁而又管用……“跑!”
一群疲惫至极的乌合之众纷纷艰难地起身。看到荣兵在草丛里拱了半天还没爬起来,小托尼不耐烦地喊了一声:“罗宾!跑哇!”就扭过头去跟着大伙跑了。
老天爷呀!狂奔又开始啦!这得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荣兵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一边在心中恨恨地叫苦不迭……前头那只英格兰老兔子精咋这么变态呀?此时身后又没追兵,干啥要这么玩儿命啊?唉……现在可真怀念那位满脸横肉的厨子‘图夫•蒙固戴夫’啊!要是他前儿个早上再多放你小半桶血,我看你个老东西还能这么欢势不!?
天刚刚微露一丝曙色的时候,七个人终于一头扎进了山脚下的密林。现在不用老兔子精解说,荣兵自己也已经跑明白了。之前那片香膏木林太过稀疏了,到了天明,在庄园里高高的瞭望楼上极有可能看到这群逃亡者。只有趁着黑夜一气不停地跑到这里,再钻进山中繁茂的热带林莽,那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荣兵扭头望去……但这里地势较低,又有树木遮挡,完全看不到海奥庄园。
总算到了中场休息。大伙纷纷去东边的一条溪流喝水,之后就躺在草丛里,嚼着胖贝格给每人分发的一小块面包和几块碎肉丁,边吃边休整体力。
“呕……”碎肉丁果然是臭的!面包也是一股馊霉味儿!这玩意儿还能吃吗?这不得吃坏肚子?荣兵抬头四下看去,那六位嘴巴都在动,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同款的食物。
那就去他粮的吧!吃了最多是拉死!反正不吃也得饿死!这会儿谁还有空找别的食物去?闭上眼睛,吃吧!
中场休息快结束的时候,荣兵挣扎着起身来到老德克身边坐下,喘息着问道:“船长,咱们这是往哪儿跑啊?有目标吗?”
“库莱布拉(Culebra)”
老兔子精看来也是累着了,懒得多说一个字。
荣兵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个名字。虽说自从看了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一度还曾经对海盗文化挺着迷的,可他记忆中也只有古巴、海地、牙买加之类的加勒比海大型岛屿。老德克说的应该是个不知名小岛吧?
荣兵想了想又问:“我看一直都是切里在领路,他认识路?”
“领航员。”老德克仍是惜词如金。“走!”随着他一声令下,中场休息结束了。各人都挣扎着起身又跟在切里和老德克身后,开始走进眼前这座大山……
绕开一株株用藤萝给你下腿绊的大树;趟过一簇簇对你依依不舍的长草和茎蔓;听着远处哗哗啦啦的山溪和更远处咕咕啾啾的鸟鸣……七个逃亡者在这片热带林莽深处艰难地跋涉着。
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实在太好了!钻进这里,就会给逃亡者一种信心和安全感。在这样的密林里,就算真来个几百人要抓他们也想都别想。可这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也实在太坏了!在平常的路上走出去一百米的时间,在这里都未必能够行进十米。荣兵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自己三个多月前初来这片时空的那天,其实还算是幸运了。如果当时前往圣胡安的路也这么难走,那现在自己恐怕早就腐烂在大山里了。
走……一直走……除了晚上会睡四五个小时,白天会有四五次休息和进食外,所有的时间都在一个劲儿地走……
第二天上午走到这座山的高处休息时,老德克几个都爬上加勒比松,站在树杈上向海奥庄园方向望了半天。荣兵是没那个体力了,他靠坐在树下问刚从树上下来的螺丝腿儿:“咋样啊?”
螺丝腿儿摇摇头:“有雾,看不清。应该没事儿吧,不像有追兵。”
今天就是8月16号了。荣兵带着恶意的微笑想像着……此刻摩格韦男爵和鲍尼斯管家一定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像个SB似地欣赏着他们挖的大洞……哈哈!肯定和安迪逃狱后,典狱长诺顿和狱警海利看着海报后面那个大洞时一个死德性吧?
可接下来荣兵就再也笑不出了。他走得比别人更痛苦,肚子果然坏了!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脏东西的他哪能跟那六位比啊?人家个个都拥有与贝爷同款的钢肠铁胃。
不过,那个可恶的海斯老博士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人啊,真有种叫做潜能的东西就藏在你生命的仓库里。不用绝境的火花把它点燃,你永远都不知它爆发时的力量有多巨大!”
尽管腹痛如绞,尽管咬牙皱眉,尽管偷偷地哼哼唧唧……可荣兵竟然一直没掉队!他跟随大伙一会儿排个一字一会儿排个人字,一会儿排个王字一会儿排个八字……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走出一片又一片林莽,蹚过一条又一条溪涧……腿肚子哆嗦得跟隔壁吴老二似的,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明白为啥大雁要排队飞,角马要成群跑,鲑鱼要组团游了。要是单独的个体,这漫长的苦旅多半会让人意志瘫痪进而丧失动力。可在一个集体中,当所有人都没停下来,你就会身不由已地被众人带动着,在一种集体意识的催眠下,忽略了个体的痛苦,忘记了体能的极限。
此刻,早已严重超越了体能极限的荣兵,正躺在山坡上的草丛里沉沉地酣睡着。其实昨天半夜爬到这个山坡的时候,就隐约听到山那边似乎有海潮的声音了。可他实在是又累又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刚听到老德克说了声“休息!”荣兵立马就地躺下,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是被人摇醒的。迷迷糊糊地被小托尼拽着,踉踉跄跄地跑进几十米外高地上的一片马尾棕林。这时他才看到天在下着小雨,自己全身都湿透了。感官被冰凉的雨水浸润着缓缓地复苏了,耳朵里传来真真切切的海潮声,透过棕榈叶间的缝隙,荣兵终于看到了大海……
“吃完东西马上开工。木筏用下边那片蛇桑树的木头做。太粗的啃不动,挑8吋左右的就行。捆木筏的绳子用西边那片加勒比松树根上的藤萝,那东西挺结实,但也要几束叠在一起用力绞紧了再扎好。船桨就用那几株侧柏的木头吧,就是太硬了,不知道罗宾这把疯狗刀能不能对付得了……”
老德克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领导者。荣兵还没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完全清醒呢,人家已经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了。
贝格分发的早餐被荣兵谢绝了,实在不敢再吃这些东西了!他琢磨着,干活儿的空当可以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吃。
因为只有一把刀,所有砍伐树木的活儿只能由一个人干,其他人就去西边的加勒比松林寻找适合做绳子的藤萝。阿尔比砍了一会儿木头就说累了,走过来要求换人。他手里握着疯狗刀边走边看,那对儿鼓胀的大眼珠子像是黏在了上面,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叨咕着什么。走到近前,他忽然抬起头咧着嘴冲荣兵乐了……“中国人,你这小刀送我吧,咋样?我给你……嗯……我给你友谊。”
阿尔比的嘴咧得连血红的牙床子都露出来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蛙一样!真的,反正蟾蜍和鳄鱼看了肯定都会这么想。可如果是从人类的视角看去……那就太特么恶心了!
荣兵“哼”了一声,警惕地刚想伸手去拿刀,老德克已经一把抢了过去!他盯着阿尔比不屑地说:“黑鬼!你咋恁不要脸呢?你的友谊就是用来换东西的吧?换完之后,人家的东西是要不回去了,你的友谊却可以随时作废再用来跟其他人换东西,是吧?”
“船长,这是我跟中国人的事儿。我意思是说,我又不白要他的……”
“闭嘴!按照船上的规矩,除非人死了,否则他的东西就永远是他的!别人想都别想!”
“噢?噢……”阿尔比鼓胀的大眼珠子飞速地转了几转。
“甭搭理他罗宾!走,去帮我找找疤栉少的树干。”老德克朝荣兵招招手,拎着疯狗刀朝侧柏林里走去。荣兵厌恶地瞥了阿尔比一眼,转身跟着老德克走了。
荣兵在侧柏林里仔细挑选了几棵够粗够直疤栉很少的树干,见老德克累得直擦汗,就走过去帮忙换手。这种木头确实够硬的!砍了几下,荣兵把刀锋立起来眯眼看了看……心里一疼!果然,刀锋起白线了。
老德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罗宾,当心那个黑鬼。有种人连野兽都不如,他们的生存信条就是——我要活得好,你们就别想好!我要活不好,你们死了才好!他就是这种人。”
荣兵一边砍着木头一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了船长,那个丹麦的沙比和那个波兰的艾斯毕,他俩最后是……”
“杀了。”老德克淡然地答道。
“……”
“怎么?不忍心了?”
荣兵点点头:“嗯,有点不舒服。我们东方人讲仁恕之道,讲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
老德克“嗤”地一笑打断了荣兵,轻蔑地说:“收起你那套东方的仁恕之道吧!在我们西方,自古以来只有一个道理永远都是最大的——如果你做不了食客,那你就等着做食物吧!罗宾,在我们西方的世界里,你的那个‘上天有好生之德’会要了你的命!因为你心中想的是仁恕,你在人家眼里却是食物!”
见荣兵没说话,老德克又朝那边扬了扬下颌说:“你不信?瞧,那个黑鬼就是。”
“那你为啥还用他呢?”
“他进鲨堡比我早,我进去之后他就主动让位了。按牢里的规矩,我对他也不能太过分。就让他当个打手呗,反正他也确实挺能打的。”
“噢,这样啊。”
见阿尔比还坐在树下无所事事地翻白眼儿,老德克忍不住高声喊道:“阿尔比!既然你啥活儿都懒得干,那就去海边抓螃蟹!有本事最好再弄几条鱼来,这见鬼的霉面包和臭肉丁我也快顶不住了。现在就去!”
“好吧国王陛下,反正都是你说了算!”阿尔比懒洋洋地起身,怏怏不乐地朝山坡后的海边慢悠悠地走去。似乎是因为脱离了鲨堡和海奥庄园那种封闭的环境,感觉阿尔比对老德克的敬畏大减。
今天的工作进度不快。因为唯一的刀具一直在用来对付那几株坚硬的侧柏,要用这种木头做出四片船桨来。侧柏别名“铁皮石斛”,听听,从这个名字你就能想像这种木料有多硬了吧?
荣兵正坐在加勒比松下用藤萝搓绳子,一抬头,就看到阿尔比两手空空地从山坡那边走来。看来这小子没逮到螃蟹,可能就是到海边闲逛了一圈儿吧。他慢慢地走到荣兵面前,转动着大眼珠子左右看看,忽然蹲下来问道:“中国人,你这几天饿坏了吧?”
荣兵抬头看看他,低下头去继续搓绳子,只“嗯”了一声。
阿尔比指了指西北边小声说:“那你小子可真够走运哒!我刚才在那边的海滩上看见一棵苹果树。”
又累又饿的荣兵刚听到“苹果”这个词,口腔中立刻很没出息地产生了“巴甫洛夫效应”……可他对阿尔比的这份热心非常警觉!因为自打认识起,这家伙从来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儿!
“苹果树?西印度这边有吗?那你怎么没吃?也没给大伙摘回来点呢?”
“我都吃了好几个啦。嗯……忘了摘回来嘛。反正又不远,谁想吃就去摘好了。”
荣兵顿时就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来刚想招呼其他人,阿尔比赶忙压着粗哑的嗓子拦住他:“嘘……大伙都忙着哪。你吃完再给大伙儿摘几个回来不就得啦?”
尽管饿得前心贴后心,荣兵可不敢放松对这个黑魔鬼的警惕!他起身后还是朝远处喊道:“切里,我去摘点苹果吃,你们要是饿了也来吧。要是不太饿,就等我摘回来给你们。”
“啥?苹果?波多黎各这边有苹果树吗?”
“不知道啊,我去看看。就在西北边的海滩上,等下你也来吧。”
“行,你先去吧。”
看到荣兵终于转身朝海滩那边走去了,蹲在他身后的阿尔比立刻咧开大嘴无声地乐了……还凶狠地呲起龅牙无声地咒骂着!
远远望去……我的天!好大一棵树啊!浓密的树冠向四周疯狂无度地延展着,居然比半个蓝球场还要大!这肯定不是苹果树,苹果树哪有这么大的?渐渐地走近,就看见枝头挂满了青绿色和黄绿色的小果子。果子不大,比核桃大不了多少吧。
站在树下抬头望去……荣兵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的戒心也是太重了,阿尔比这次还真是好心,只不过他也不认识这种果子而已。这种果子荣兵可认识,去南方时也吃过。这不就是番石榴嘛?绿皮红芯,果肉软滑多汁,味道挺甜的。望着那些热热闹闹地挤满了枝头,正用迷人的色泽和撩人的身姿诱惑着自己的番石榴,饿得头晕眼花的荣兵顿时哈喇子哗哗的……
他喜不自禁地跑了过去,扯起衣服前襟兜着,伸手就把果子三个两个地往下揪,没多一会儿衣襟就兜不住了。荣兵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转身往回走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那几个被霉面包和臭肉丁折磨了好几天的伙计赶快分享一下美味的果实吧。
才走出去没几步,荣兵就忍不住了。他左手揪着衣服前襟,右手拿起一个果子,用门牙把果皮嗑开,就在粉红诱人的果肉上咬了一大口……嗯!甜!真甜!!
“罗宾你……吐!快吐!把果子全扔了往海边跑!快点!!”
荣兵被这突兀的嚎叫声吓得一愣……嘴里仍然含着果肉,却不敢再嚼了!一抬头,就看到切里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正惊恐万状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拼命地往下猛甩做出扔东西的动作!
“咋回事啊?切里这是干嘛呢……啊……啊啊!!!”荣兵的表情瞬间就从疑惑变成了惊慌和痛苦!
两秒钟之前还很甘甜的番石榴汁,忽然变成了“硫酸泡辣椒”!辛辣和灼痛顷刻之间就布满了口腔!有果汁流经的喉咙变得紧绷绷的,已经完全不受支配了!身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像被烧伤了一样,剧痛和灼烫感从各个部位一起向毫无准备的荣兵发起了凶猛的突袭!
“罗宾吐哇!扔掉!往海边跑!快点啊!用海水洗身上难受的地方,你他妈快点啊!!”
听到切里这恐怖的尖叫声,大伙都慌忙跑了过来,阿尔比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到荣兵趴在海水里使劲抠着嗓子呕吐,拼命地洗着身上被烧灼得最严重的部位,所有人都像切里一样,只敢站得远远地就这么看着。
老德克焦急地喊道:“罗宾!去东边那条山溪吧!用清水再好好洗洗!快点!”
“户、户型啊……鹅跑胡……跑胡共啊……”荣兵就像含着满嘴的碎玻璃碴子,声音含混又痛苦!
一个肥壮的大个子忽然冲了过去!哗啦哗啦地趟着海水跑到荣兵近前,转身蹲了下去大声喊道:“快上来!我背你!”
螺丝腿儿顿时掩口惊呼:“贝格你疯啦?你、你可千万小心点啊!”
天快黑透的时候,荣兵才感觉又活过来了。咽喉终于可以艰难地吞咽口水了,嘴里的麻木和剧痛感也减轻了六七成。身上凡是沾过树上的雨珠或是碰触过树叶树皮的地方,都起了大片大片烧伤状的水疱!但相比于之前那种想把自己的皮肤全都抓破挠烂的痛苦,现在算是勉强可以忍受了。
“贝格!爪子缩回去!如果你想浑身都烂光你就可劲儿挠吧!”老德克瞪起眼睛用吼声制止了贝格悄悄伸向后腰的手……他又怒不可遏地转头朝荣兵大吼道:“曼努埃尔树你也敢碰?尤其还是在雨天?居然还敢吃它的果子??你是他妈的疯了还是活够了?!”
荣兵的嘴仍然麻木着,他含混不清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果子能吃啊,在我们中国叫它番石榴……”
“放屁!你说的那是Psidium guajava Linn(番石榴)!海滩上那棵是毒番石榴树!又叫‘死亡之树’!那种果子有剧毒。别说吃了,下雨天人都不敢在树下走!它的树枝树皮树叶哪哪都是毒!雨水流过树叶再落到人身上都受不了!别说是人了,连鸟雀和动物都得躲它远远的!”
荣兵算是切肤入骨地明白了这种树的可怕!可他还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这颗星球上的六万多种树里,论可怕程度,这种别名“马疯大戟木”的毒番石榴树如果谦称第二的话,那就没有哪种树敢自称第一了。
荣兵的眼珠子都红了!他怒视着阿尔比吼道:“你要害我!?你不是说你也吃了好几个吗?”
一句话甫落,众人全都怒不可遏!立刻就把阿尔比围住了,连胖贝格都噌地跳了起来!
老德克的手搭在腰间的疯狗刀柄上,眯起眼睛盯着阿尔比问:“你让罗宾吃的?”
阿尔比终于不再咧个大嘴一直乐了,他眼珠子叽里骨碌地乱转着,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认识这见鬼的果子呀?我……嗐!总督,我开个玩笑嘛。谁叫他真去吃啦……”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你他妈……”老德克狂怒地拔出了刀子,可他的话却被阿尔比忽然打断了……
“德克!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咱俩谁都不喜欢谁!可我觉着,你总得在乎一下我教父的想法吧?”
“你教父?你这头没有信仰的蠢驴有个屁的教父?!”
“或者叫干爹,爸爸,保护人……随你怎么想都行。”
“谁呀他?!”
“抱歉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间随便提他的名字,而且我希望你也能够保密,因为他……”
阿尔比说着就凑近老德克耳边,不知轻轻吐出了个什么名字。
荣兵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瞪着阿尔比!其他人都疑惑地望着老德克。老德克却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又看看荣兵。扭头对阿尔比说:“给罗宾道歉!这是我的最低要求!”
呵呵,这种要求对于毫无廉耻心和荣誉感的人来说,还算个四儿吗?阿尔比露出血红的牙花子,得意地仰起脸来故意拖着长声说:“抱——歉——喽!中国人,其实你还应该谢谢我呢,我这就是教你个乖。这西方的有些东西啊,你看着好,真要是吃下去的话……嘿嘿嘿……”
“船长!”
“总督……”
几个人都忿忿地望着老德克,就等他发怒动手了!可老德克却摇摇头说:“算了罗宾,我也很抱歉。你就当是……买教训了吧。”
这样一件差点让荣兵丧命的事,就换来这么两句教训式的道歉。
事后,荣兵带着各种不满不服和不理解,在干活的时候也曾问过老德克。可老德克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阿尔比呢?这事儿过后,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是逃过一劫,也就收敛了些。于是,这件事似乎真就这么过去了。
从第三天开始,进度就明显地加快了。四片侧柏木船桨都已经完工,再用疯狗刀去对付那些蛇桑木就轻松多了。蛇桑木在后世被称做“木材中的钻石”,这种木头也是够硬的!只不过,对于锋刃硬度高达66-HRC的疯狗刀来说,它这硬度还不算什么。傍晚时分,木筏就已经捆扎完毕准备就绪了。
老德克又细心地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两遍,抬起来头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天空之后,就沉声宣布:“明天早上出发!目标——库莱布拉岛;距离——15海里;预计用时——35到50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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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真有种叫做潜能的东西就藏在你生命的仓库里。不用绝境的火花把它点燃,你永远都不知它爆发时的力量有多巨大!——《荣兵日记·伍安斯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