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师兄,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洛千常温言安抚道,尽管乔易棠仍厉声坚持要他放了唐翊。
“我根本没抓他。”少年一句话说得有点委屈,乔易棠顿时觉得是自己错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感觉这个人本性并不坏,起码对着来取之性命的他,少年仍旧好声好气地以礼相待。
“你自己跟师兄解释,不要诬蔑本王。”
唐翊被门主夸得最多的便是“诚实”,因故他并没有什么无中生有的小心思,可是对于洛千常依然眦目欲裂,“他说过他要杀了我。”
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乔易棠不疑有他,冷了一张脸,“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我真的没抓他,他都说了是自己要进来找你的。放一个敌人进来,我没绑没囚没监视,对他还不够好吗?”洛千常声音越来越小,“你又不信我。”
乔易棠没再理会洛千常,快速走到唐翊身边,确保自己的弟子无恙才舒心。
“门主,您没事吧?他们有为难您吗?我一直得不到您的消息,担心极了……”
乔易棠看着泫然欲泣的唐翊,柔声嗔责道:“胡闹,你怎敢冒失闯进别人的地盘?你此番下山并未得令,若是出了些什么差错,是我保护不周,我如何对得起你?”
他作势要带走唐翊,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声音,阻止他二人离开。
“师兄,你不许走。”
并未等他反应过来,洛千常已经扯住了他的袖子,转身命四名殿守守在殿外。
“你也留下,我们来好好聊聊。”
乔易棠又被拉上高台,半分反抗没有的举动让洛千常稍微心安。至少唐翊那一句话没有让他嫌恶自己,一切好说。
“真不好意思,陋室物资有限,你可以席地而坐,要是想站着聊也可以。”
洛千常给乔易棠斟了一杯茶,挑衅地看着底下的人。
“无耻之徒。”
“唐翊,注意言辞。”乔易棠戒备地瞄了身边人一眼,见他没有动怒才松一口气。
“我无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洛千常心中的烦郁化解不少,朝唐翊投去的狠戾目光也收敛了些,戏谑道,“首席弟子可以住进藤萝阁的偏室啊,离得可真近。你处心积虑步步靠近他,为了些什么?”
唐翊见乔易棠眉心皱褶越来越深,忙道:“不为什么!弟子替门主分忧,理所应当。”
“还是受人指使,将你安插在他身边伺机而动?”
“绝无此事!”唐翊上前两步,惊慌不已地望着乔易棠,“门主,我没有!”
“最好不是这样,否则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洛千常偏头观察着乔易棠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应,越发胆大起来,“若是我还在山上,妙觉门首席弟子绝对没你的份。而我就算是你们琼羽仙的罪人,也是他唯一最亲的师弟。”
身边人依旧没有说话,洛千常心里有些窃喜。
“取代我?你休想。”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乔易棠陷入了沉思,两人一递一句的对峙貌似蕴含了许多信息,听得他茫然若迷。
而且不知为何,昨夜一觉醒来,他在回想一些往事的时候,脑袋不如之前那般疼痛了。原先追忆往昔,总会因为头痛欲裂而迫使他停止念想。
“为何弑师?”
他再次问出这句话,但洛千常这次什么也没说,反问一句:“我和师父,你会选择相信谁?”
乔易棠蹙着眉,竟犹豫了片刻,才道:“……师父。”
洛千常反笑道:“循着你本心去回答我。”
乔易棠不出声了。
他内心当真有些动摇,方才听得的话使他忽觉自己置身于许多事情之外,脑海中虽不自觉一遍遍默念“要除掉罪子”,但他始终不明,洛千常当初是怎么从防守森严的仙山,以一敌百逃得出来的。
师父没有明说详情,只道这是他的罪过,然而这短短几日相处以来,可见洛千常对他并不反抗。他不能理解,若自己当初真的起了杀意,为何能够放虎归山?
只有一个解释行得通,那便是他私心留了洛千常一条性命。
“罢了。”洛千常起了身,“师兄,用午膳吧,然后我带你去发现你门下弟子尸身那儿。”
语毕他率先走出正殿,遣散了守在门前的殿守,只传墨翎跟上。
“本王猜测你不将解阵之法道出,一是不知,二是无解。”
墨翎怔住,他有意隐瞒的事,要藏不住了。
“何者?”走在前方的洛千常停步偏头,虽是疑问,却似已有定论。
“回禀殿下……此术唯二解,布阵者死,或受控者亡。”
一阵手部骨节声响摄住墨翎的目光,他急切劝解道:“不可冲动。”
“你觉得是谁干的?”洛千常冲墨翎冷冷一笑,“是琼羽仙哪位正人君子下的手?”
墨翎不作声,此事纷繁复杂,不敢妄加揣测。
“他不配为人师。”洛千常咬牙切齿道,“也只有师兄念着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是他根本不配。”
“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心中可有答案?”
洛千常嗤笑一声,遂道:“你是聪明人,只是不敢明说吧?”
他笑容明亮,也让人毛骨悚然。
“我看见过他左臂上的图腾。”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乔森。”
春风和煦,轻抚过每个人的脸颊,却带不走一丝愁绪。
乔易棠看着湖面倒映的自己,任洛千常唤了好几声都没回神,直到少年调皮地往湖中投了颗石子,激起一阵涟漪,才惊了一下。
“师兄在想什么?如此魂不守舍。”
“无事。”
“那走吧。”
他四下张望一番,不见有其余人跟上,疑道:“惟吾二人?”
“族内人各司其职,不必大动干戈。”
洛千常规规矩矩地应了他的问题,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少年看来似乎艴然不悦,又怛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