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堪称心怯恐慌的一幕让众人沦为兽伏憷怵。
乌鞠细长雪白的手指上满是淅淅沥沥的血浆猩液,似阴暗潮湿的蛰伏红蛇盘绕覆挂,垂下的指尖淌下细密的浆珠,宛如红蛇伸出分叉尖颤的舌头。
他目沉幽远深敛,平静扫视着底下一众人,良久无言。
乌鞠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是失控了,他不该如此莽撞冲动,但他一想到自己煞费苦心亲手造出的祥和城池被篡改成另一番模样,他便再难冷静下来。
这与践踏他一片丹心、一朝思念有何区别?
“妖师乌鞠造反弑帝,我们绝不能容忍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不知是谁在乌泱的人群中嘶吼出声,仿佛是人们中的正义之士。
这仿佛大义凛然的声响掷地有声回荡在威阔的大殿中。
人心里的那一点惶惶和害怕此刻也全部变作股股恶劣叵测之意,化为针锋相对。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武官都迅速利落的拔出腰间的配剑对准金玉石阶上的乌鞠,而文官企图用口舌之剑将他千刀万剐,使他齿寒投降。
“国师,念你为国贡献诸多功劳,你且缚手投降……”
“我们可大发慈悲留你一身全尸”
说话的那人是平日里与乌鞠一同奔走处理各地灾难的文臣。
他话音刚落,便有那将军武臣抖动手中兵利寒光指着乌鞠回头不满道:“这妖师胆大包天,随意残杀一国之君,怎可留得全尸!”
“他这样的就该以弑帝谋反之罪,处以千刀万剐之刑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他持着剑,用锋芒毕露的剑尖扫指周围一圈神色各异或心怀鬼胎的大臣们。
脸上是森森冷笑:“此刻若不齐力将这妖师斩杀,更待何时?”
“你们也应见识到他的妖法了吧,他若活着出去,保不齐会一个个寻仇!”
“你们谁又有能力从他手中逃出?”
剑徒然戳在最近一人的眼珠前,千钧一发之际与那人的眼睫堪堪相触,他话锋一转:“是你先死?”
“还是他先死!”他剑指众人,道出威胁恐吓的话。
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屏息神色凝重起来,噤若寒蝉。
却同时直勾勾盯着台上的人,目露诛杀如汇集恶兽痛恨之气。
刹那间光阴躁尘,杀声震天,冰冷的刀锋灌入戾风中卷入大殿内。
乌鞠清隽的脸庞结出比雪还白的冷霖,他听着底下不计其数的指责痛狠,看着刀剑并齐对着他,身形却屹立如斯。
他面上毫无异色,却是强装镇定,瞳仁微微颤栗间,耳边传来轻轻响起的呢喃低语,如恶鬼催命般越渐尖郁刻薄般贯彻萦绕心灵。
他左耳是金戈怒吼咆哮,右耳是谛诱蚊语,耳目渲染的都是漩涡深坑,如万箭攒心般齐齐诛心!
骤起!
风云突变,阴云密布下,漫天是破空的肃杀风声,暗云墨雾滚滚潮涌,然后堆积融汇猛压而下,殿外的天漠黑得像轰塌了一般,轰隆烈烈的雷霆闪电横飞劈在天边,豁亮磅礴的力量毫无征兆的将暗藏杀机的密布阴云撕裂成一片片魔戾的灰霭。
这落下的灰霭煞气觅漫百野,竟层层叠叠、簇簇串串不受控制般像黑鸦涌入了乌鞠五脏六腑间。
他似压迫般僵直起脊骨的痛仰起头颅,胸腔轰鸣彻响起一股沉甸甸的怨气沉枉。
一如此前触进他心底的堆砌白骨,和夜夜缠绕似魔音贯耳的怨恨哀嚎。
他眼中再不复清明,清和澄亮如朝露般的眼珠隐下淡漠,泛出愕杀魔狰的气息。
他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体内为他所用。他此刻觉得耳边的声响是如此悦耳颂耳,是为他歌颂新生啊!
这是馈赠,是恶意魔性对他力量的洗礼升华啊!
这陌生却庞大的力量叫他沉沦迷乱,他眉眼压弯,不自觉低下头颅笑得青枝乱颤,他双手弯折扬起,捂住脸庞笑得肩膀直耸抖,似在啼哭。
这笑声从沉闷到后来的震慑全场,声响甚至大到盖过了无数金刀银戈之声,众人纷纷惊恐万分。
“疯了疯了!快杀了他”
众人只恨不得将他立马斩杀,刀剑劈向他身体四处。
千钧万发之际,乌鞠身上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反震弹射之力。
“嘭!”
威压爆破,将周围的人全掀飞数米,无数的碎屑尘烟滚落飞开,皆不知死活。
乌鞠癫狂高昂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骨骼“咔咔”脆响,浑身如雪般的肌肤上浮出无数的魔咒墨迹,如蔓草般蜿蜒爬行。
越发显得他怪诞离奇。
乌鞠缓缓移开覆上脸庞的手掌,露出的脸庞妖异邪郁,乌烟瘴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珠只有针尖一点,眼白占据了整双眼睛。
这眼睛四溢出凛冽阴寒、震慑四方的力量,没有人敢试图挑衅。
他面无血色、雪白一片,再不复从前。
“真是从未感到如现在这般遍体的愉悦啊”他自顾自的说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放肆释放欲望之气。
他白目望向底下不知死活的众人,神色无悲无情,似在打量圈中的禽兽畜生。
“好香的脑髓味啊”他鼻尖轻嗅。
如猛虎细嗅蔷薇。
他目光游弋逡巡玩味十足,不知在戏谑调侃谁:“嗯……”
“这么多呢,该从哪里吸起呢……”
他指尖轻点底下或昏或死的人,似在盘萝卜点青菜熟稔般再平常不过。
“是你呢?”
“还是你!”
他白目露出抉择之色,抱臂佯装了深思一会儿。
乌鞠缓缓扯出一个极慵懒的笑:“算了,一个一个吸太麻烦了”
他语气随意极了:“那就一起吸吧!”
他双手端怀成利爪状,还带着血渍的手掌乃至指尖都浮起厚积蓄戾的黑甲墨鳞,这龙鳞片片色泽狰狞极黑,如同他身上的玄衣之色。
他手掌间蓄力待发,正欲收拢手掌将这些脑髓之浆从这些人的天灵盖中激荡迸裂出,然后纳入自己口鼻中。
他蓄力待发之际,一股冰冷的杀气在大殿中空气中弥漫开来,气势汹汹间裹挟着一股清明澄净之气,冲着乌鞠的脊梁骨发凉而来。
乌鞠屏息凝神,一个极快回身,覆盖黑之鳞铠的血渍双手便徒手牢牢接住那向他脊梁骨袭来的长剑。
乌鞠看清来人,目光凝沉露出疑惑,随后眼眸卷着阴翳弥漫四散,全然都是对这不识时务者的不满不悦。
只直勾勾盯着来人,声音低哑却饱含怒气:“扰人兴致的瞎狗,没看见你爷爷我正要进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