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一口就吞掉了那半块饼,可那点吃的根本不足以慰藉我叫了三天的肚子,我怀着一丝忐忑走进了全家。
开始我汪汪叫了两声,顾客没有理我,整理货架的店员转身就要来轰赶我。我站起身来,对着他连连作揖,他才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我揉了揉肚子,冲那烤架上的鸡排和热狗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嘴里哼唧着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好心的顾客们纷纷慷慨解囊,救我于极度的饥饿中。
当我叼着一袋热狗走出全家时,我竟然看到那流浪汉出现在十字路口。那里停着一辆卖宵夜的小吃车,车边围了几个客人,一对中年夫妻正忙活着,炒饭的炒饭,煎饼的煎饼,生意看起来不错。
那流浪汉观望了半晌,才瑟瑟缩缩地走过去,可他还没走到摊子前,那对夫妻就发现了他,当即用厌恶的冰冷的眼神警告他,示意他赶紧滚开!
流浪汉在那对夫妻吃人的目光的逼视下,畏怯地停下了脚步,顿了顿,他见那对夫妻埋头忙起来,又鼓起勇气上前,硬着头皮朝那对夫妻央求道:“二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你门看起来都是大善人,将来一定多子多福的......”
话还没说完,那男的扬起铲子来做出轰撵的姿势,面色凶恶地道:“天天过来要吃的,你当我是救世主观音菩萨?给老子滚远点!听见没?!”
周围的人都捂着鼻子,一边嫌恶地避开,一边催促那对夫妻动作快点。
那流浪汉依旧可怜巴巴地央求着:“给点吃的我马上走,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那女摊主冲那流浪汉叱道:“你是粪坑里爬出来的啊,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你?”说着将两块煎饼扔到流浪汉的身上,厌恶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臭死了!”
那流浪汉从地上拾起煎饼,对着那对夫妻连连说了两声谢谢,转身拐进一个幽暗的胡同,消失在黑暗中。
流浪汉走远后,那夫妻与顾客闲聊起来,说那流浪汉原来是个大老板,公司破产,妻离子散,受不了打击才变成这样的。
不管什么原因,人一旦流落到街头无家可归的境地,真的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可想想我以前的情况,又比那流浪汉强多少?某一点上,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我们没有房子,居无定所,为了混口吃的,有时不得不放下脸面,丢掉尊严。今天挪个窝,明天再挪个窝,只是窝的条件不同而已!
繁华城市的背后,蛰伏着多少像我这样的流浪“狗”?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也并不孤单!
我把乞讨得到的食物分给大家,大家吃饱喝足懒懒地趴在地上晒着月光。
乞讨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东山再起,靠着街头卖艺也能再创辉煌,却不料属于我的妖娆时代已经过去,一块面包的得来竟是那样的艰难不易,所以我决定去找苟生。
尽管我们闹掰了,但看在同族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对这些难兄难弟置之不理。何况我还没从他身上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终究还是不甘心!
我带着大家开始向市中心进发,当我们走到一处宽阔的露天广场时,周围突然涌出十几名警察来,他们带着捕网气势汹汹地向我们扑来。
见到警察,我心中一喜,立刻向他们迎了上去。有困难,找警察,我相信警察能够帮我联系上苟生。
哪知众狗一见警察,立时慌乱逃散开去。花毛狗跑了一截,回头见我不仅没跑,还向着警察走去,忙倒回来跟我说:“你这是找死啊!落在他们手里,你就别想活了!”
我起初没有理会它,虽然我一副狗样,但我毕竟有人的灵魂,等我到了警察局里,我可以写字,告诉他们我是谁。花毛狗见我无动于衷,急忙阻止道:“你看那车里,全是没主的狗,都是直接安乐死集体拉到荒郊掩埋的!”
这个时候已经有三名警察向我和花毛狗奔来,我看到那小型货车上也装了一个狗笼,里面的狗扑在狗笼上歇斯底里地叫吼着,都想拼了命地逃出来,本来走向警察的我忽地刹住脚,立刻掉头狂奔。
我不确定花毛狗的话有几分真假,但我不能冒险!我仍然坚信我只有依靠警察才能重新回到我体面的生活中去,但不是现在!
此刻的我是一只流浪狗,被视为是对人类的健康生活有害的低等生物,没有人会管我们的死活,也没有人希望我们出现在文明的城市里!
如果我主动地光鲜地走进警察局,待遇将会不一样!
二哈的心思比较单纯,他坚定地相信那些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可以帮他找到主人,于是他不顾花毛狗的阻拦,迎着三名身高马大的警察乖乖地走过去,直接被警察手里的网兜一罩,扔到了车里。
待我们重聚到一处拆迁工地上时,又少了两个伙伴。我想我们集体行动,队伍太过招摇,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我提议,让它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等我联系上了苟生,与苟生谈判后再去接它们。
它们对我的安排持怀疑的态度,认为我想抛下他们,个个垂丧着头,对我十分失望!
我不得已坦白了身份:“我是妖娆本尊!”
“那超级明星?”
众狗难以置信看着我,看了一阵后,齐齐嗤笑了起来。
“我还是妖娆他爹,你信吗?”花毛狗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妖娆还是我孙子呢!哈哈哈......”
“我说,你长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从没见过哪个狗明星脸上不长毛的!”
“我承认你是条好狗,可不是块当明星的料,哈哈哈......”花毛狗无情地奚落我,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狗七嘴八舌地嘲笑着我,我心里不禁感叹,狗眼看人低,这话真真不假!
但我没心情跟它们说笑,我一脸严肃地看着它们:“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
它们看我说得郑重其事,没有再吭声,一个个默默地走开。
我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他们有的从一出生就被抛弃,有的被主人养了一段时间才被抛弃,有的被抛弃不只一次两次。被多次伤害过后,它们已经不再轻易去相信和期待,生活会有奇迹出现,世界能有一片安宁无忧的栖息之所,免它们风雨,免它们伤害,免它们饥寒。他们习惯了的生活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如何。无论明天到来的是恐惧惊忧,还是疼痛和死亡,它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被迫去接受。
流浪的狗渴望救护,流浪的人渴望救赎,人和狗,交汇在宇宙地球,繁华世界,营营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