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什么?”
罗一两眼麻木,根本无法用意识去思考任何事情,只能任由着大脑回想着种种,回忆的画面与黑气交替出现,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到底什么才是现实。
“哈哈哈哈,果然会变成这样吗?”
另一个罗一身影出现在黑气之中,猩红之中带着几分嘲笑看着眼前那一脸木然的少年。
“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直接消失掉多好,反正都是这结果,又何必抗拒我?”
他靠近着罗一,一副欣然自得的姿态,恍若一切尽握于手中。
忽然之间,一阵黑气从罗一身上荡开,直将他身影逼退,便是看着那麻木的躯壳,恨声说,“都已经这幅模样了,还要对我有所抗拒?既然你这么喜欢享受这种折磨,那我就给你再加点料!”他说完,抬起手挥出一道红芒,汇入罗一的双眼中。
一道画面浮现,那是在帮东方珏找药昏迷后,在自己房间内醒来时候的画面,而东方阵便坐在自己身前对自己说,“小一,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绝对不可以离开剑宗!”
“为什么?”
“你看你这幅模样,底子这么差劲,怕你以后出去给剑宗丢人啊。”
……
“为什么从小到大,东方阵那群人从来不许你离开剑宗?只因他们给予你太多的温情,你便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可当你真正提出想要离开剑宗的时候,东方阵却严词拒绝,明明就不是件大事,可却为此召开了八门会!其中缘由,你就不觉得奇怪?”
另一个罗一的声音随着画面逐渐散掉而响起,他回忆起当时,因为自己两条手臂受了很严重的伤,而导致东方珏被责罚,而他们找回来的草药并不是东方珏心心念念的缚魂草,而是与之形貌相似的汇灵草,但也是勉强帮霓裳多撑了三个月的时间。
尽管莫兰再度回转医宗寻求缚魂草,便是连东方阵都许诺可以给予医宗三柄归冢内的剑器,原本这对于武力最差的医宗而言是极为有利的条件,可还是被拒之门外,而霓裳也在参加完莫兰与风无痕的婚礼后,与东方珏一起消失了一周的时间。
这期间,罗一一直没能和东方珏说上一句话。
便在一周后,东方珏带着霓裳的骨灰回到了剑宗,当天便举办了葬礼。
因为年纪太小,被东方阵一行人勒令不可以靠近灵堂,但年少单纯,哪里管得上这些封建迷信的事情,便在当天夜里偷偷去探望。
那时已是深夜,只有东方珏一个人跪守在堂内,见到罗一先是吃了一惊,又勒令他赶紧回去,但罗一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不再那么生硬,便是吵着闹着要陪着他。
灵堂吵闹乃为不敬,便就同意让他留下。
“你留下,可你知道要干什么吗?”
“像你一样跪着不就行啦。”
“哪里有你这么小的孩子跪在这种地方啊……”
这一天里,东方珏是一滴泪没流过,一句话也没说过,连杯水都没有喝,只是从始至终跪在堂前除了呼吸便是再无动作,但便就瞧见罗一这副傻呆的样子,紧绷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便在不似从前那边对他厌弃。
“我教你上香吧。”
“上香?那是什么?”
“是一种祭拜故去之人,表达心意的方式。”
“表达心意……”罗一接过他手里的香,不理解的问,“为什么要做这个,表达心意的方式不是应该做些好吃的……莫兰姑姑的就算了,但是素姨的莲花酥是很好吃的,要是霓裳姑姑想吃,我明天叫素姨多做一些就是了。”
正欲点香的手一僵,便听着他把话说完,神色黯淡下去,“吃不到的,母亲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为什么?是剑宗不好吗?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罗一正疑惑着,眼珠一转,忽然大叫,“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老欺负我,霓裳姑姑生气了,直接不要你了!”
东方珏自然不觉得他说这话有多好笑,于是说,“啊,大概就是这样了。”
罗一得意一笑,“嘿嘿嘿,让你老欺负我,这下遭报应了吧。”
东方珏自然也没有什么力气和他生气,便是看他安静下来,忽然开口问,“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帮我找到药,我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这几个月都不理我是说话不算话了,还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现在嘛,霓裳姑姑都不要你了,我要是再生你的气那你就太可怜了。”
见他不语,罗一又继续说,“不过你可不能学霓裳姑姑,说走就走了,大半夜的还不让你睡觉,我可不愿意像你一样在这里一直跪着,很累的,不过看在你被抛弃了的份上,就陪你累着吧。”
东方珏听着他的话,神色凝重,“那你可要努力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抛弃你。”
罗一便是瞧着他的神情严肃,便是嘟起嘴,低声嘀咕,“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东方阵一行人抛弃的画面,很难接受,便打这以后,他开始接触魂力,开始磨练自己,只为终有一天不会像东方珏一样被霓裳抛弃,而东方珏也是自这天以后,变成了一个喜怒平常的性子。
回忆着往昔,罗一那麻木的脸上终于牵扯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另一个罗一便是看着他心生不满,再度挥动红光,“三年前,明明你魂力出众,东方阵却又不允许你摘下面具,即便是八门令同意让你离开剑宗,可仍被要求戴上面具,不能用真名,你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三年前的画面一闪而过,当时他确实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一直很努力,但却不能以真实身份所得到喝彩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毕竟年少,谁又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最瞩目的存在。
但于他而言,既然享受过了,以后如何其实和那些口口声声称赞他年少有为的人也没什么干系,和他们既然不熟,又何必纠结他们的恭维,便就在当时剑宗为他举办的庆祝会上欢乐过后,便就不当做什么大事了。
只见他眼中红光凋落,一丝光亮在他眼眸中闪现,便就在另一个罗一惊愕的神情前站起身。
“你为何!”
另一个罗一不能理解,明明那么多的谜团与困惑,那么多在他眼里极为虚假的回忆,究竟是什么力量,可以让他挣脱自己的负面力量,便是看着包围在四周的黑色气息,“难道是这股力量?你已经能控制这股力量了?”
“不,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股黑色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但我却明确了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一个名为罗一的人。”
“切,这算什么?名为罗一的人?你能破开我的力量和这有什么关系?”
“老实讲,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个答案,但是当那些往昔的记忆再度浮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来已经走过了十八年的时光,能够有记忆的画面,每一刻都是那么重要的回忆,是我作为罗一亲身经历过的……弥足珍贵的一切。”
“……”
“我知道你并不能理解,因为我曾切身感受过你曾经的苦痛,所以我更加清楚,无论你我之间有什么因果,但你我确实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够了!你清楚?”
另一个罗一听着他的话,眼中藏着怒意,此时早已气到了极点,吼声说,“你到底清楚什么?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因为那该死的决定,别开玩笑了!如果你真的切身体会过我的苦痛!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红光乍起,闪烁在这黑色空间内,便是尽数向着罗一撕咬而去。
眼见那凶恶攻势,两手一挥,四周黑气便朝着他汇聚而去,直将那红光挡下,“我印象中第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是霓裳姑姑,那时候珏告诉我,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我只有感到难过,而第二次,是因为保护村民而惨死在凶兽手下的一名剑宗弟子,实话说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就见到他的尸身那一刻,我能感受到的却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怎么?想要亲身感受死亡?我成全你!”
“当我触摸到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心不在跳,也不再有呼吸,我那个时候就理解了为什么珏不再有悲喜,因为人一旦死亡,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我才会拼尽全部!就因为那可悲的愿望,才会坐上王位的啊!”
“两次的感受是全然不一样的,所以我才要告诉你,我不能理解你,更不能认同你,因为我做不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名为罗一!我问你,你的名字呢?”
“什么?”
罗一的这个问题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原本两股不断互相击打的力量顿时变成黑气扑灭红光的局面,瞬间,便见黑气将他击倒在地,他便是两眼睁着,口中呢喃,“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不是罗一吗?”
罗一大口的呼吸着,“我的名字是爷爷亲自取得,他曾和我说过一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字,所以我才会有了这个名字,而我记得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没有名字,也没有生命!”
他眼神呆滞,“这是我曾经说过的?”
忽然之间,一道紫黑色的阵图出现在另一个罗一身下,而罗一记得清楚,这个阵图是在精神世界内曾经出现的那道阵图。
“这!”另一个罗一察觉到身下的异样,便是眼看着阵图汇聚而成,一阵惊慌,“这不可能,这个东西明明已经融化了,为什么还会出现?难道!”
他看向罗一,瞪起眼睛,咬牙切齿,“你!”
而罗一却是不明白这个阵图的意义,更不明白为什么出现,便就看着那阵图上的符文突然活跃起来,不断附着在他身体上。
“哈啊,看来这回失算了,不过……”他忽然看向罗一,面色阴沉,“不妨告诉你一件事,因为被这力量包裹住所以你才会感觉不到吧,但你所谓的弥足珍贵的回忆现在已经破灭了,剑宗已经亡了!”
“什么?”
“怎么?太过忘己的去说那些漂亮话,就忘记剑宗那副模样了么?”
罗一错愕之间,便就看见另一个罗一身体被那紫黑色符文爬满而身体逐渐散去,便是急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看着罗一那因为紧张而崩溃的模样,面色狰狞,“我诅咒你!早晚有一天会睁开被蒙蔽的双眼,去看清这世间所有的不幸!你就带着这幅可悲模样回到剑宗吧,品尝尽世所离弃的滋味——!”
“你——!”
便是眼看着他的身影随着他的话语而一同消失,珏的模样忽然映在眼中,而胸前原本因为黑气的制约而停止的疼痛感觉在那一刻又全部涌上脑海。
“不,不可以……相信他说的话,他一定是……想要欺骗我!”
尽管他强忍着痛苦说出这样一句话,但事实是,原本因为他的麻木而安稳束缚住他的黑气再度的暴乱起来,完全不由他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