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静潭止水起波澜
水笼烟，夜笼纱，一盏冰轮，绽放蓝光，浓雾掩映之下，玉碎冰消；
今天是李秀凝公主的生日，娄蓝镇早就得到了喜报，家家张灯结彩，人人盛装着身，普天同庆，娄兰镇装饰得花团锦簇；
各家酒店、茶社，创意百出，积极推出酒水、茶点半价活动，甚至通宵营业；
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众人推杯换盏、行令划拳，个个开怀畅饮、面红耳热、笑声不断……
李二喝得有点多，他是娄蓝镇近郊的农民，世世代代种田为生；
此番进城缴粮，公人给钱的时候，比以往多给了五两银子，李二不明其理，连忙推辞，公人告诉他：
“郡守大人说了，今儿个是公主的生日，凡是来缴粮的，都要多赏五两银子，所以您就拿好了吧。”
李二是个憨厚老实之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对公主生日什么的，可谓一头雾水，不过，甭管谁过生日，能多拿钱就是好事；
这不，他一高兴，没马上回家，而是留在了娄兰镇，多喝了几杯；
几两黄汤下肚，李二脑袋发沉、眼犯模糊，他酒量不大，且高兴之余喝得又急，此一来，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龙生九种，种种不同。每个人喝醉了，表现千差万别。
有的人喝醉酒了，不声不响，直接回家睡觉，当然是最好的；
有的人喝醉了酒，话多、装逼、好吹牛、逞英雄，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谁都不放在眼里；
清醒之时，不敢干的事儿，不敢说的话，他这会儿全敢了，此等人物，纯属酒后无德。
当然了，酒醒之后，这种人也会自我推脱：“不好意思啊，酒喝多了，脑子就没有把门的了。”
真相却是：借酒闹事。
不然，列位看官，您见过几个喝醉了酒，跑中南海闹事儿的？
闲话少叙，李二平时寡言少语、老实巴交，一旦喝醉了酒，则性情大变，颇有点“酒壮怂人胆”之意。
此时，娄兰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里里外外都充满了愉快空气；
酒劲儿上来了，李二心情愉快，遂端起酒杯，来到旁边一桌，朝对面三位一举杯子：
“今儿是公……公……”
他一来说不上来“公主的生日”，二来脑袋不好使唤，索性不去想什么“公猪”“母猪”的事儿，也不看对面是什么人，只管朝对方敬酒：
“今儿……开心，咱……咱喝一个……”
说完，也不管对面反应，举起酒杯，一仰脖儿，一饮而尽。
对面这三位瞅着他，没举杯子，也没接他的话，只是冷冷瞅着他……
又是一杯白酒下肚，李二感觉脑袋愈加昏沉，辛辣酒精灼烧之下，肠胃一阵抽搐，恶心想吐；
再一看，对面这三位明显不接他这茬儿，李二就有点不高兴了：
“你们……你们咋……咋不喝呢……”
对面三人中，中间一人说话了：“这位朋友，你是不是跑错桌了？”
他声音不大，但低沉之中，隐隐一股威严。
“嗯？”李二一听，话锋不对，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心中一动：
哎呀，我真是迷糊了，怎么向他们敬酒了。
怎么回事呢？
原来，对面三人，都是金发碧眼的蓝鹰人。
咱们前面说过，赤龙、蓝鹰两国和平多年，商业也常有来往，但民间私下交际，还是相对较少。
原因嘛，之前也提过：
赤龙人以胜利者自居，不屑于和蓝鹰人来往；
蓝鹰人因战败而恼，且年年供奉岁币，故对赤龙人多有愤恨之意。
双方也会到彼此店铺中消费，但往往是赤龙人一桌、蓝鹰人一桌，彼此泾渭分明，向来不把酒言欢；
今儿，李二到蓝鹰人桌上敬酒，就大大越界了。
三个蓝鹰人衣着华丽、气质不凡，应是有身份之人；
李二一则理亏，二则自觉得罪不起，酒已醒了五分，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讪笑赔礼：
“三位爷，对不住，对不住，我喝多了，没看清楚，我……我这就走……”
“慢着，”中间的蓝鹰人站起身来，两步来到李二面前，一把攥住了其胳膊，“打搅了我们喝酒的雅兴，说个对不起就完了？”
三个蓝鹰人中，此人个头最高，照今天来说，得有一米八五左右，往跟前一站，李二才到他下巴。
李二被他气势所摄，怯意愈加，忙不迭继续赔礼：
“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行行好，就饶了我吧……”
握着李二胳膊的高个儿蓝鹰人，应该是练过，手劲不小，将李二的骨头捏得咯吱作响。
李二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可高个儿蓝鹰人得理不饶人，轻蔑一笑：
“想让我饶了你，可以啊，听说，你们赤龙人喜欢磕头，那给我跪下，磕五百个响头。
说不定，我一开心，就饶了你。”
李二被蓝鹰人为难，其他赤龙人皆看在眼里，但此事李二失礼在先，又与其素不相识，故没有人上前劝阻；
可毕竟都是赤龙人，虽事不关己，但见同胞被蓝鹰人如此对待，心中隐隐已有不平之意；
如今，蓝鹰人提出要李二磕五百个头，简直是恶意羞辱、欺人太甚。
有道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李二老实巴交，可被人如此折辱，也上来脾气了，一梗脖子：“我不磕，你太欺负人了！”
他一边喊，一边去掰对方的手，欲将胳膊挣脱出来。
“呦呵，你还长脾气了。”
高个儿蓝鹰人，见其竟敢反抗，仔细看李二的手，又黑又脏，指甲老长，里面污垢丛生；
他火冒三丈之余，又平添几分恶心，抬起手来，照着李二脸上先是一记耳光，朝着其嘴，又来了一记直拳。
一掌一拳过后，李二脸被抽变形，人飞出数米开外，地上滚了三圈，方才止住；
他坐起身来，眼前金星乱冒、晕眩欲呕，口中腥咸，张开嘴巴，一口血喷出来，顺便带出的，还有两颗门牙……
李二也火了，被人打成这样，不可能不火，嗷嚎一声，低着头冲过去，要和那高个儿蓝鹰人拼命；
他没练过，也不懂怎么打架，只是凭着本能，低着头，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那蓝鹰人冲去……
高个儿蓝鹰人不慌不忙，待其近身之时，一个侧身，脚下一绊，李二先是扑空，脚下一软，脸朝下栽倒在地，摔得不轻……
双方动起了手，另外两名蓝鹰人也站起身来，不是来劝架，而是来助拳的；
三人围住倒在地上的李二，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赤龙人看不下去了，再怎么说，都是同胞，且又是在赤龙国土之上，李二被外国人如此欺辱，皆义愤填膺，不禁怒吼道：“住手！”
几个身材健壮的后生，已经准备上前动手了，要让这几个蓝鹰人，好好尝尝赤龙人的拳头……
众人一出声，三个蓝鹰人心中一悸：
众怒难犯啊，万一被围，敌众我寡，只怕难以脱身……
三人心中忌惮，遂停下手来，但碍于面子，一时倒也难以说出服软之话；
双方陷入对峙，一时皆未动手……
就在此时，骤变突生。
李二彻底急了，鼻也青了，脸也肿了，犹如从油锅里滚了一趟似的，感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剧痛，找不出一处舒服的地方；
他用手撑地，想爬起来，可肋部一痛，双臂一软，又跌了下去。
李二心下明白，估计是肋骨断了，他往肋部一摸，摸到了一样儿东西：
一把剔骨尖刀，这是他随身携带、防身用的。
此时此刻，身体疼痛，激起了他的怒气，当众挨打的屈辱，激发了他的恨意，可谓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
李二一咬牙，又感觉牙床一痛，想起来了，嘴里门牙，早被蓝鹰人打掉了；
此一来，热血上涌，直奔脑门，两额青筋暴起，血灌瞳仁，早把伤痛扔到了脑后；
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照准高个儿蓝鹰人，狠狠一刀捅了过去……
高个儿蓝鹰人，还有两名同伴，此时正背对李二；
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对面的赤龙人，没料想这个遍体鳞伤的李二，居然能再爬起来，发动攻击；
猝不及防之下，噗嗤一声，高个儿蓝鹰人，被李二从背后狠狠一刀捅了个正着……
李二也恨到极点了，这一刀既狠又准，正从后背捅到心脏部位，高个儿蓝鹰人哼都没哼一声，当场瘫倒在地，气绝身亡……
如此一来，店里可就炸了锅了，店小二刚才就想过来劝架，但畏惧三个蓝鹰人气势，故没敢上前；
现今见出了人命，他吓坏了，连连惊叫，喊得声嘶力竭：
“不好了！杀人啦！杀人啦！”
这便是：“人生变改故无穷，昔是朝官今野翁。”（偶吟·唐·白居易）
本想乘兴饮酒、一醉方休，谁知一刀见血、伤人性命，真是人生无常、乐极生悲。
当此敏感时期，这桩血案，将对赤龙、蓝鹰两国关系，产生怎样的深远影响；
这件看似普通的刑事案件，又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怎样的波澜？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八十七章《待得团圆是几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