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秦云峰右手的伤,李安执意要跟随秦云峰出行,她大概也猜到了秦云峰的目的。那两个婴儿则由秋叶代为照顾。
秦云峰知道现在的自己甩不开李安,他回身对李安说道:“听着丫头,我现在可保护不了你,万一遇上什么情况是很危险的……”
“说的好像你现在能保护好自己一样……”李安撇撇嘴,带着气说道,“你是要去找那什么医生吧?你上次就花了三百两,这次治一次手要花多少?”说完李安摸出一个佩符,那佩符主质为玉,符边上用金镶着一龙一凤,符的正中央明晃晃地刻着万民国江山万里王室徽章。
秦云峰很想告诉李安他其实不是很缺钱,但他害怕李安问起钱的来历。在这个理由下,秦云峰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可是王室佩符!你就这么……”
“现在这东西带着也是累赘。”李安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现在是白天,相对夜晚比较安全,何况确实有些路真的不好走。既然这小姑娘已经拿出了诚意,秦云峰这边也不能没点表示。秦云峰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让李安跟了上来。
“我们去哪?”
“随便一个方向,十里。”
“随便一个方向?”李安现在很是疑惑,虽然她跟着秦云峰去找过一次灵族。但她明显不知道灵族的信息,也不知道找到灵族的方法。她还以为那些灵族人是些医生,且有固定的营业点。现在的她和秦云峰第一次听说灵族的反应一模一样。
秦云峰也很是奇怪,这么一个能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却不留一丝后遗症的手段高超的族群,身为王室公主的李安居然一无所知。难道王室那边对灵族也是一样吗?他们就不怕灵族威胁到自己统治吗?这些所谓的灵族人,他们的力量从何而来?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秦云峰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但他知道这些东西绝不是一句两句话能搞明白的。既然李安不知道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做解释了,否则一旦触碰到什么禁忌可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担得起的。
李安也很识趣,看到秦云峰不打算解释也就没再多问下去。就这么陪着他一路走着。
不得不说,在这种山岭地带要想沿着一个方向走十里而不遇到一点阻碍几乎是不可能的,一路上几乎是三里一条河,四里一座山。大多路需要手脚并用,秦云峰大多时间都只能由李安搀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进。他能感受到李安手心里冒出的汗,看来这小姑娘也累了。
终于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秦云峰提议休息一下,李安巴不得呢,找到一块石头便坐在上面喘着气。秦云峰看了看天,估计了一下时间与方向。“大概还有三里路……”
“还有三里?!我都……”
李安立即止住了话头,因为她看到秦云峰突然警觉起来,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秦云峰仔细辨听着密林中传来的声音:风声,虫鸣,水声……踩踏落叶声!而且不止一人!
“丫头,我们被跟踪了。”秦云峰悄声对李安说道。
最不想遇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秦云峰几乎可以肯定跟踪者是祭司那边的人。这些日子里幽云岭里的人们也知道了这里有外来人,结合昨晚夜劫祭台的事,基本可以锁定就是秦云峰他们干的。虽然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定位到自己的,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原计划彻底作废,秦云峰不可能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去找灵族。直觉告诉他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么就只能搏一搏了。
一支三人小队来到刚刚秦云峰和李安休息的地方,那三人个个都比秦云峰高出至少一个头,手上家伙什么的也有,木棍,柴刀,其中一个最壮的什么也没拿,不过那巴掌跟熊掌差不多大,呼一下估计也差不多了。
“他们一路上似乎只沿着一个方向走。”
“别大意,找找地上有没有脚印什么的。”
紧接着三人凌乱了,因为他们发现从这里开始,脚印便不止一个方向,向各个方向都有,而且脚印的深浅、杂乱程度也各有不同,甚至还有往回走的!这下他们彻底乱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往哪跑了。
这三人不知道的是,秦云峰和李安其实哪都没去,秦云峰在赌这个追踪小队人不多。因为即使是昨晚守祭台,也仅仅只有九人而已,更别说他在昨晚还干掉两个。
就在三人毫无头绪之时,一块石头从一棵树的树冠上朝他们飞去。
“在那!小心!”
其中一人出于本能顺着同伴警告的方向看去,却被那石子砸个正着。当即便捂着右眼惨叫起来。
“准度还行,不过这力道……作为一个女孩子,也算合格吧……”秦云峰躲在另一边,对这发袭击点评道。
李安这边与其说是紧张,更像是兴奋与恐惧的交织,兴奋的是她第一次用编织式投石器;恐惧的是第一次的袭击目标是人,而且还是在被追杀的情况下。
没等其余的人反应过来,石子便又朝他们飞来,由于看不清袭击者的方向,他们只能靠着树躲避。但即便如此,李安仍是不依不挠地继续扔着。
这把那三人搞得很是奇怪,这种小石子并不足以致命,除非击中要害。但眼下这个攻击者并没有攻击要害的意思,而是以高频率的袭击迫使他们移动。比起攻击更像是骚扰,要把他们驱赶出去。
“别怕!那家伙石头数量有限,我们躲好就行了。哼,既然你没走,那你就等着吧!”三人不断变化着躲避方位,以应对来自不同方向的袭击。终于,他们站到了秦云峰想让他们站的地方。
“一只手真是不方便,这种事还得要人帮忙……”秦云峰躲在暗处,左手拉动一根绳索。只见一股黄绿色烟雾伴随着奇怪的气味从三人脚下蒸腾而起,那小小几平米的空间里霎时间变得什么也看不见。那三人短时间内便觉神志不清,咳嗽着从烟雾中走出来,只挪了几步便不省人事。李安早已按秦云峰指示远远地离开了,她可不想被殃及。
“这要是平时估计也就昏迷一会,不过这次我没打算让你们醒来。”待烟雾消散后,秦云峰慢慢地靠近三人。让李安远离,不仅是为了防止她误吸,更多是为了不让她看见自己下杀手的样子。虽然只有一只左手,但秦云峰依然轻车熟路,左手与膝盖配合着了结了这追击的三人。
完事后,秦云峰仔细地搜着这三人,果不其然,其中一人身上有信号发射器。秦云峰把那玩意丢在地上,一脚踩得粉碎。“看来是没完了……”
回收了几个没用上的迷魂弹后,秦云峰找到李安。“我们先不去找什么医生了,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看着李安那不安的表情,秦云峰很不情愿地告诉了她事实,“是的,丫头,我们被盯上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盯上的我们。所以现在只能逃了。”
有一点让秦云峰感到不安,既然已经带上了追踪装置,那为何只派三个人?带了追踪器说明那帮人不想放过秦云峰,但就秦云峰昨晚的行动来看,只带三人对那帮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冒险。
两人沿着河谷方向前进,希望能找到一处荒宅什么的。就在两人走出河谷的时候,他们看见约百人手持锄头、耙子什么的在一个看上去像祭司的人的带领下堵在了河谷口。这下可算是撞了个正面。人数之众可能五分之一的幽云岭村民都在这了。那领头的对着通讯器嘟囔了什么,接着便直勾勾地盯着秦、李二人。
李安躲到了秦云峰身后,抓着秦云峰的左手。秦云峰用拇指慢慢地抚着李安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那三人只是拖延,真正的主力现在才登场。秦云峰知道绝对跑不过他们,迷魂弹也不可能对这么多人有效。然而在这些人中,他看到了他们昨晚在她家借宿的那个老太太。这下秦云峰大概知道他们是怎么被盯上的了。
虽然渺茫,不过秦云峰还是想尝试最后一点可能性。
秦云峰鼓着劲,往前走了两步。对面的村民有点恐惧,人群中甚至还有十几个因秦云峰的靠近而后退。不过到底祭司还站在他们前面。那些人便也硬着头皮看着眼前这个“妖怪”。
有人率先打破宁静,是那个老太太。她两眼含泪,出于恐惧与愤怒,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们……把我的孙子……怎么样了?”
“他很好,老人家。他还活着,他现在很安全,总比在祭坛上安全!”秦云峰冷声说道。
“你胡扯!”有人愤吼道。
“你破坏祭祀!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死!”
“你个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还乱插手!知道那妖怪有多可怕吗?祭祀是在保护我们,而你是想杀所有的人!所有的人!!”
那老太太终于止住眼泪,缓缓地说道:“孩子,那你也不能这样……这祭祀是为了保护全村人啊!”
耳旁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大,其实,在听到当事人都这么说后,秦云峰知道最后一点希望已经消失了。这些人,宁愿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祭坛上,却也不愿去怀疑一下所谓的“祭司”,所谓的“妖怪”;恐惧与愚昧已经蛀食了他们的理智,变成了被谣传与谎言左右的傀儡。
呵,可怜却也可悲可恨,做着自以为的正义,怀着自以为虔诚的信仰,却不知一切都已被利用。
“根本就没有妖怪,你们都被骗了!”李安忍不住了,从秦云峰身后冲出来,指着那祭司道,“他在利用你们,那什么“妖怪”是个孩子!一个流亡的孩子!是这个骗子和你们的盲从让他不得已才偷东西的!”
“胡说!那就是妖怪!它还杀过人呢!”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响起附和声。
“你们见过他杀人吗?”李安仍然不死心,反问道。
“大伙可都见过呐!两个月前就在那西边的河边!”还有人说砍柴的时候在山头上见过;有人说捕鱼的时候捞起来过尸体;甚至有人说在晚上看到过那东西吃人……
当一个谎言相信它的人越多,人们就会自发地去为这个谎言编织华丽的衣饰,让它看上去更加真实。而真相往往被抛弃在垃圾堆里无人问津……孩子,你说对了……
秦云峰伸出手去拦住李安。轻声叹道:“算了,丫头……”
“大……大祭司!”突然有一人从别的方向赶来,语气带着慌张和恐惧,“树林里……树林里有三具尸体!是……是其他的祭司!”
听闻此言,秦云峰立马攥紧了李安的手。看来眼前这些人是多方位包围了这山岭,秦云峰他们遇见的只是其中的一支。
听完汇报,大祭司冷冷地看着秦、李二人。转身对村民们说道:“乡亲们!他们不光劫走了祭品,还杀害了我们的祭司!他们就是不想祭祀进行下去!因为一旦如此,我们便会得到山神的庇护,而他们不想。所以……”
秦云峰丢了些东西在地上,左手紧紧攥着李安的手,悄声对她说道:“屏气!忍一会!”
“他们是妖怪派来蛊惑人心的!”
话音刚落,秦云峰一脚踏碎了地上的东西,像刚才一样,烟雾腾起。人群大乱,几秒后,当他们能看清时,秦云峰已经带着李安消失在原来的地方。激愤的人群谩骂声四起,仿佛自己被欺骗一般叫嚣着。随着祭司命令的下达,人们的脚步朝前方迈去。
烟雾弥漫的几十秒给秦云峰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机会,但跑了几百米后,那几十秒的逃跑时间变得苍白无力。不得不说,那帮人选择包围路线是深思熟虑过的,唯一一个放给秦、李二人的缺口终点处是个瀑布。
跳?
跳!
现在别无选择,被追上必死,跳下去倒还有机会。秦云峰看向李安,发现她的眼中充满了恐慌与迷茫。秦云峰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相信我,好么?一会,手脚尽可能张开,快碰到水时护住头,可能有点疼,忍忍……”
身后传来的人声已经容不得过多犹豫,李安只能听从秦云峰的建议。二人纵身一跃,消失在瀑布边上。
“他们还真敢跳……”当人群赶到时,望着瀑布下的水流说道。水流中并无二人身影。
“绕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祭祀不得安宁!还有,再分另外一些人去把祭品找回来。”大祭司发令道。
秦云峰把李安拉上岸,看着四周感叹道:“这瀑布中还有这般洞天!”这是他们跳下瀑布后才发现的地方。这是瀑布水帘下的一个溶洞,在阳光透过瀑布的映射下,洞壁似乎发着淡蓝色的光。惊奇间,李安打了个喷嚏,把秦云峰的思绪拉回现实。
秦云峰循声看去,小姑娘浑身湿透了,正缩在一旁打着抖。秦云峰没有办法,这里生不了火,只能把自己身上的一件衣服拧干水递给李安。随后背过身去让李安把自己衣服上的水也拧一拧。
这段时间里,秦云峰观察着溶洞。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店老板所说的白色“幽魂”。他曾不相信的东西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他眼前。秦云峰定睛想看个清楚,再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唬人的么?”
不对!
秦云峰放松了一点,把注意力重新分散开。果不其然,那玩意又出现了。而且……它们似乎在往同一个地方聚集?
秦云峰迷迷糊糊间开始跟着那东西往前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腿好像不听脑子使唤,就这么往前。李安注意到了秦云峰的不对劲,她大声喊道。声音经过洞壁的多次反射变得震耳欲聋,但秦云峰还是没有丝毫反应。李安不放心只能跟上去。
李安眼睁睁地看着秦云峰走到一团没有实型的东西面前,她试图阻止,但来不及。秦云峰伸出右手去触碰它,下一秒便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把幽蓝的溶洞照得如同白昼,两人随后便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寒冷唤醒了两人的意识。秦云峰哆哆嗦嗦坐起身来,左手捂着额头,他突然发现支撑着身体的右手没有疼痛感,他慌忙撕开纱布取出夹板。只见右臂上多了一道龙纹,而且确实是不疼了。
“这……这是什么?”秦云峰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赖上的自己,他现在只觉得害怕,这个幽云岭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他尝试着碰了碰那龙纹,没有反应,也不疼。他让李安凑近来看,可李安也不认识这标志。
这时,秦云峰才发现刚才隐隐约约的白色“幽魂”不见了,无论是定睛去看还是模糊着看,都完全消失不见。秦云峰第一反应是“鬼上身”。李安听完都“扑哧”一声笑出来。一开始说没有什么鬼的是你,现在怀疑自己鬼上身的也是你。“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离开吧。”
确实,外面那些偏激的村民还在追捕自己呢。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怎么摆脱他们,也不知道秋叶和婴儿那边怎么样。秦云峰冷静下来,准备离开这里。
当他们来到瀑布外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好家伙!这是昏迷了多久?就在这时,他们也听见那愤怒的声音。
“在这呢!在瀑布底下!”
“阴魂不散!”秦云峰怒骂。
山头后面冒出一群人,手持着火把,把秦云峰他们围在这瀑布岸边。
“你可让我好找啊!我还以为你漂下河流淹死了呢。嗯?你好像和那晚长得不一样啊!”秦云峰认出这人便是昨晚说去擦拭圣器那人。换皮这种本事很多戏子都会,所以这人并没太惊讶。“要么,放弃抵抗,跟我们走,让我们少费点功夫;要么,就死在这!或者……”那人看向秦云峰身后,一脸猥琐样,“把你身后那小姑娘交出来,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这话说得秦云峰双手握拳,恨不能照他脸上给他一下。
神奇的事在这时发生,在秦云峰右手握拳的时候,他竟摸到了一个实体。他惊奇地抬手一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杆枪,同时他也注意到右手的龙纹在变浅。
莫非……
特殊关头,特殊应对。秦云峰试着挥了挥手中的枪,但他显然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它,几道白光从枪头倾泻而出。差点把秦云峰自己给伤着,李安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但这一下属实把在场的人全唬住了,刚才人声鼎沸的河谷刹那间鸦雀无声。连刚才那个极其嚣张的祭司也不敢再多吠一声。
在这时,秦云峰突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见他右手一举,把那杆枪明晃晃地亮在众人面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奉山神之意志,行除祸驱邪之事。”随后他枪尖一转,直指祭司,“此人妖言惑众,假借我之名义,行暴敛之事。制造恐慌,污人清白,致使幽云岭百数村民尽受体肤饥寒之苦。不得已时,我才借此躯澄清。”
那祭司当然不相信什么山神,他知道秦云峰在玩把戏。怒吼道:“你……你说什……”
没等他废话,秦云峰又挥出一击,这次是从他脸颊边擦过,顺带割下了他一小撮头发。这下这畜生是再也不敢吠叫了。
人们发现一直以来的诡异白色漂浮物不见了,再结合眼前这个人自称山神代言人的行为,还有他那不是凡人能做到的隔空攻击……
慢慢的,人群在动摇,谎言在瓦解,人们议论纷纷,怀疑着、询问着、信仰着……当真相难以登上大庭广众时,就只能用谎言来瓦解谎言了。
或许是出于对武力的恐惧,开始有人跪拜,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跪拜。这下反倒把秦云峰整不会了。那祭司见形势不妙要逃,秦云峰连忙下令,让村民们把他抓起来。
秦云峰就这么被人群簇拥着回到了村子,故技重施。直到整个幽云岭都对那些祭司失去了信任;直到那帮混蛋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直到幽云岭村民亲自迎来属于他们的黎明。
秦云峰“回归”凡人身,并“失去”了这期间的记忆。少年被村民所接纳,婴儿也回到了亲人们的怀抱。
秦云峰一行人离开了幽云岭,继续旅途。
不过秦云峰并不安心,一个需要谎言来维系的安定,一群需要谎言才能活下去的人……秦云峰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更何况,他现在更想搞明白自己的右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天后……
“这里吗?”一个人来到那个瀑布口,仔细勘察。“不见了……‘拥有者’已经出现了吗?”
说完,他蹲坐在地上,流着泪。“你……你终于……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