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交过手,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看着墨翎不明所以的模样,洛千常幽幽道,“他左臂上的图腾掩藏得可真好呀。”
底下的人一直没说话,他有些不耐烦,命看起来呆滞的墨翎退下,“寻一日集齐殿守,详细讲讲以前的事。”
赤焰宫随即恢复清静,洛千常走到墙边,抬手摸着素白无饰的墙壁,缓缓将耳朵贴在上面。
隔壁安静得很,屋里的人应是睡下了。
他有些难过地垂了眼睑,从入了京后,便没有放开过手中的玉佩,就像是仍将那珍贵的宝物攥在手心里。
洛千常回到床前,站在那思考许久,接着卷起铺盖踏出寝宫。
“殿下?”
沧浪意外地看着他和他手中的物品,提醒道:“不可将自己送入虎穴。”
“本王也不是什么牛羊之辈,让开。”
他谨慎地推开门,榻上的人果真已经熟睡。这点动静理应逃不过修灵者的闻觉,可他潜入得竟然如此顺利。
将东西放在七弦琴前的一片空地上,他匿气屏息缓缓抬步走进内室,瞧见了眉心紧蹙的乔易棠。
“你连睡觉也在想事呀……”
洛千常半蹲在床边,想要抚平银发少年眉间的“川”字,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不妥,慌忙扬了声欲唤醒他。
可平躺着的人纹丝不动。
他伸出两指一探脉搏,仍在跳动的心脉让他稍微安定了些,看来师兄只是晕倒了。他气急,跑出去逮着沧浪怒道:“你干的?”
沧浪无辜地看着洛千常,一头雾水回道:“回殿下,属下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可有人进去过?”
“不曾。”
沧浪在得到洛千常允许后跨进内室一瞧,沉吟道:“属下认为,许是乔公子他击晕了自己。”
他补充道:“属下以前头痛欲裂时,会让自己进入沉睡,一觉醒来便无碍了。”
洛千常心如乱麻,命沧浪去找易瑛后便拎起乔易棠放在木架上的外衣,翻出了一堆小药瓶。
“你看一看,这都是什么丹药。”
易瑛逐一望闻后,给出了答复。洛千常撑着脑袋,仍是不解。
“没有治头疼的?”
“回殿下,如果是元神损耗过度引起头脑不适,养神丹可稍作缓解。”
他挥退了易瑛,转身回去守在乔易棠旁边,喟叹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曾唤过头疼,怎么才离开你短短数日,你的身体便出了问题?”
又是得不到回应,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比起乔易棠醒着的冷漠无言,他觉得现在自说自话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是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吗?就算处理门中事务,也不可以废寝忘食啊。你不是有首席弟子吗?还是说他就是个挂名的,什么也不替你分担?”
洛千常抓起乔易棠的右手,替他掖好被子,指节却多出了一枚他不曾见过的红色指环。
他错愕地松开了手,指环随即隐了去,不禁让他更为茫然。
“是我看错了吗?”
他捏了捏左手五指,却并无感觉到异样的触感。再将乔易棠的手臂从被子底下拿出来,手指也是毫无变化。
他摇摇头离开内室,脱下外衣钻进了随意铺在地上的被子里。
四更时分,凝夜宫床榻上的人慢慢坐直了身子,透进屋内的月光映进他的双眸里,似乎清明了许多。
他下床欲出去斟一杯水,瞥见了地上凭空多出来的一团东西,心中骇然,手中的青花瓷杯险些掉落在地。
缩在地上酣睡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的鬼巫族圣子。
“你为何会出现在房中?”
他带着疑问,可不知为何没有选择唤醒少年与之对峙。许是因为刚醒过来,声音有些低哑,却又极其温柔,小小声地自问自答,“我进错屋,占了你的床?”
少年似乎是疲倦极了,待在仇家身边也能毫无防备安然入睡。
他隐去刚唤出来的长逸剑,披上外衣出了门。靠在墙边的沧浪立马被惊醒,警惕地往屋里看了一眼,继而紧盯着他。
“请问这座是赤焰宫吗?”
“公子糊涂了,这里是凝夜宫。”
他迎着沧浪不善的目光退回屋内,掩好了门,不明就里地看着地上的人。
“你为何有床不睡,跑进来打地铺?”
乔易棠没想到这句疑问得到了回应,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洛千常睁开双眼,那本就富有磁性的嗓音更加低沉,“我的地盘嘛,想睡哪便睡哪。”
“你不怕我趁你不备杀了你?”
“你原本有机会的,可你没有这样做。”洛千常往上拉了拉被子,蒙住了脑袋,“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乔易棠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毕竟我势单力薄,取了你性命我也无处可逃。”他顿了顿,“我不怕死,可是还有人在等着我,我不能丢下他。”
他立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铺盖,应该是错觉吧,好像看见了被子在颤动。
还有一阵几乎不可闻的呜咽声。
这一晚相安无事地过去了,第二天他醒来以后,外面已经被收拾妥当,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梦境。
他跨出凝夜宫,望见石桥上杵得笔直的一道身影。那人没有着红氅,也换下了昨日的单薄紫绸衣,是他没见过的华衣锦服,不过仍是以紫色为主调。
“师兄,你来看。”
乔易棠鬼使神差地走上桥面,洛千常高兴地笑了,拉他走近了一点,趁着他欲反抗之际及时撒开了手。
“你看这里的锦鲤,一点也不自由。”洛千常捏了一把鱼食投入湖中,“它们的生死就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若是不给它们吃的,不知哪日就翻白肚了。”
“你说它们无忧吗?殊不知是死是活只是掌权者一念之间的事。”
乔易棠不回话已是常态,但这一点也阻止不了洛千常停不下来的话匣子。
“它们没有能力,自然不能策反,但是我的身边,岂是只得锦鲤?”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走。”
乔易棠忽道:“那你的手下和子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