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廖小萍踩着租房外的石子路,一脚高一脚低,心里骂骂咧咧。这该死的烂路磨鞋底,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脚下的这双上班才穿的廉价鞋估计也要磨坏了。
吱~打开了房门,穿过一个窄小的厨房。窗外远处的路灯,微弱的暖黄灯光洒到厨房里,破旧铁架子上只有一个炒锅,上面放着一个不锈钢盆,那里沾了不少灰。廖小萍与合租的舍友万芳芳几乎没有用过厨房。
厨房直线过去,是一间窄小的、容一人可转身的厕所与浴室一体。厕所黑乎乎的,里面没有窗户、没有灯。
啪!
按开了开关,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她将白色帆布袋往床头柜一扔,说是床头柜,其实就是一张掉漆的矮木凳子。她踢掉脚上的鞋,身子一倾斜,小心地顺势倒在床上。
咯吱~木床架子微一斜移。
廖小萍疲惫的眼望着天花板,空洞的眼里什么都留不下。眼睛一撇,透过门上的那扇玻璃,里间房,黑的。她想到紧急事情,眼睛一亮,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咯吱~木床架子又微往回一移动,恢复形态。
吧嗒!她忙拉开帆布袋的拉链,掏了掏,碰到一个硬物,手机。
嘟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廖小萍气恼,她将手机一丢到枕头上,呢喃着,“这万芳芳躲哪里去了,人也没有回来,房租的钱不交给房东、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声。”
廖小萍看着通往里间的那扇土黄色旧木门,那是贴皮的仿木门,外表贴着一张薄薄的木纹皮,里面就是劣质的木头屑、树皮,把它们压缩,压缩,封在薄树皮里。
不要问廖小萍怎么知道,因为现在那左下角那里磕破了一个新鲜的口子,大拇指般大小的木皮破掉,里面肮脏的可能有无数细微的虫子的灰黑色木屑正拼命的拥挤着,仿佛是一群被围困的僵尸群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目光移到门的上方,漆黑的窗户,那里用一张磨砂玻璃挡着。她从床上蹦了起来,来不及穿上拖鞋。
两步走到门前,推了推。门一丝不动,锁上了!她还是不死心,又拨打了那个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女客服柔声的说着,娓娓动听。廖小萍的心情却被这一声声给拍碎。该死,万芳芳居然不接自己电话了。
廖小萍无力瘫在床上,忙碌一天的工作,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呐喊着,想像一张肉饼摊摆在床上。
她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在街头偶遇到万芳芳的情景。当时她在一个老小区的宣传栏前看着广告,寻找着招租信息。自己即将毕业,刚进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做实习生,想着就近找个便宜的房子租。老破小都没有关系,关键离公司近,坐一趟公交车就能到,省钱!
看着看着,心里越是没有底。自己都在周边看了几处。挑着外面看起来破旧的小区,本想着这样的房租会便宜些,哪里知道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房。脸上一阵失望,抬头看着这毒辣的日头。心里呼喊,赶紧再去看看吧,学校那边这两天就不能再住了。
“姑娘,你找房子?”
廖小萍回头,看见正说着话的葡萄紫色披肩头发的女人。那女人的脸看起来并不老,可能三十来岁,因为她化很厚的妆,反倒显得有些老气。那种很厚的妆容,脸白得可怕,就像那种吸血鬼电视剧里的吸血鬼新娘。
当然,不比吸血鬼新娘那么美艳,不过还算得上漂亮。漂亮,当然是与廖小萍这张素面朝天比起来。廖小萍没有化妆,不是因为她不会化妆,也不是因为皮肤过敏。因为,是穷!穷,没有钱买化妆品,连一般的化妆品,她都没有余钱买。
看到葡萄紫色头发女人眼睛在自己身上打量,廖小萍有一丝厌恶。眼前的女人肯定从她的那十几块T恤衫、二十几块运动裤,甚至她看到了自己脚下那双半旧、磨损了些鞋跟而变得不平的帆布鞋。
廖小萍忍着她的目光,试探着问:“你是房东?”
“哎呦,我哪里是房东,瞧我哪有房东的阔气!如果我是房东啊,那我应该就是来贴招租广告了……哎,我叫万芳芳,想找人合租。”万芳芳兰花指翘着往广告处一指,一手插着腰,笑意盈盈。
这女人的手真好看啊,廖小萍瞧着。顺着她的手看到了她的腰,她的细腰也好看。她那一头葡萄紫色的头发太醒目了,再一瞧她身上的那件淡紫色旗袍,确实是一般料子。找人合租,像。
但是廖小萍眸子一沉,目光落在自己发黄的帆布鞋鞋尖。她有些犹豫,这女人看着不像坏人,但也是陌生人。
“一个月收你两百五,我出三百。房子一室一厅!厅里摆有一张床,马上就可以入住!”万芳芳爽声说着,脸上笑意,眼睛眨巴瞧着廖小萍。
“这……”
“哎,离着这不远,你看,就在那!”不等廖小萍说完,万芳芳忙打断了她的话,纤纤玉指一抬,指着前方的高楼大厦。
“那?”廖小萍目光落在前方的高楼大厦,迟疑。
“不是高楼,是前面那处空地,那里有一排矮房子,这里看不到。”万芳芳讪讪笑着解释,又接着说:“我啊,就想找个合适的人合租,分担房租压力。那……呐!现在月底了,这十天房租我就不收你了了!怎么样?”
免了十天房租!听起来还不错。廖小萍抬头,看向万芳芳说的那个房子的方向。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叫廖小萍。跟你合租。”
廖小萍不再想那些事了,洗澡后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发黄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霉斑,黑色中混着褐色,就像醉鬼的呕吐物一般令人恶心。这房子是只有一层,现在正值梅雨天气,可能是屋顶漏水。这破房子,屋子里的霉气味也是令人讨厌恶心极了。
她瞧着那块霉斑,回想到白天的工作。她是文员实习生,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办公室里打杂,杂事一堆,任何人都可以使唤她。办公室主管是个老男人,另外还有一个老男人同事。都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老安排一堆事做,把小姑娘当男人使唤。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女人,是个单身的大龄女人。四十多岁了老女人,遮不住的眼尾纹,每天还打扮似二十岁的年轻姑娘。
廖小萍怀疑那老女人脑子有病,她的精神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还嫁不出去,老找自己的茬。
她的眼睛又细瞧着那块霉斑,她觉得他们都像这块霉斑,存在的意义就是恶心自己,不管是气味还是形状。有些困了,忍不住合上眼皮,劝自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