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洛千常还未走近凝夜宫，嘴里就一直唤着乔易棠，他正想推门而入，却忽然顿住，轻轻敲了两下，“你找我吗？”
“何时带我去见我门下子弟？”
二人隔着门对话，洛千常闻言蜷起了手掌，声音显然不如方才那样热切。
“你想何时便何时。”
“现在。”乔易棠拉开门，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我不乐意你难得唤我提的都是别人，但又能如何呢？”洛千常自嘲一笑，“走吧，师兄。”
沧浪走在前方，乔易棠总是刻意与洛千常错开，但这个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停，少年也停；他走，并肩齐行。
只得作罢。
时隔良久，迎来二人相伴走在路上的的难得机会，却是今非昔比。清冷的月光打在乔易棠不苟言笑的脸庞上，连在月色衬托下泛着幽光的一头银发，都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冷然。
丹鼎派门生的尸身按赤辰砂的要求转移到号钟殿，乔易棠一进门对上男人的目光，察觉到了强烈的敌意。他亦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突然一双魅惑却澄澈的红眸撞入眼帘。
“手下不懂事，冲撞了师兄，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黑衣人将人从后庭抬了进来，乔易棠将视线移到他们身上，转而瞥了洛千常一眼，毫不顾忌地朝他们走去。
他不懂医，却也知道五名弟子的内丹碎了。
也许因为事情已成定局，他出奇地冷静，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等着洛千常的解释。
“明日。”洛千常盯着乔易棠紧握的双拳，一步也没动，“明日我带你去事发地看一眼。”
他们心知肚明，妙觉门的人殒命于此，鬼巫族绝对难辞其咎，何况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族派，会遭人怀疑也是早已预料的事。
真的没一点办法。
“先回去歇息吧。”洛千常气焰全无，也不知是何时的事，他都不敢再嚣张跋扈了，“你是何时落下头疼病的？”
从重遇乔易棠那日开始，他便看出来师兄身体状况欠佳，每日极易出神，时常紧蹙眉头按揉太阳穴，似乎很是难受。虽然这两日好像没再出现这种情况，但他仍旧担心。
“是因为被册封门主后，你压力太大了吗？”
回程的路上，洛千常又开始滔滔不绝，尽管乔易棠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肯定是，看唐翊就知道了，那些人准没让你省心。”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明明是他自己没有能力，连着你也被人伤害，你都不知道当初我看见你头破血流的时候有多生气。”
“我见他对你还算好，才勉强同意你去帮他的，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还想把你从我身边挖走。”
“他真厉害啊，不过三年时间就博得了你的信任和喜爱……我真是后悔，后悔没有——”
乔易棠突然停下步伐，手中的长逸剑直直指着洛千常。
“闭嘴。”
“你为了护他，竟然拿剑对我。”洛千常有些哽咽，“你说他只有你了，难道我不是吗？”
面对无畏寒芒的少年，乔易棠下意识地收了收手。
“十年前，是你说永远不会丢下我的。”
乔易棠持剑的手在发抖，手上的力道使青筋凸起，指甲泛白。他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隐去长逸剑。
洛千常上前来搀扶蹒跚了一下的他，却被狠狠地推开。
“不要靠近我。”乔易棠咬着牙道，“离我远点……”
“那不行，你赶我，我偏不走。”
乔易棠没来得及躲开洛千常探向他额头的手，只闻眼前人道：“也不是受了风寒，那是为何？”
他挥开覆在额间的微凉掌心，“乔某无碍，不劳圣子挂心。”
“传易瑛到凝夜宫。”
沧浪还未退下，不远处一个男子朝他们而来，乔易棠朝他望去，忽然恍惚不已。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好熟悉。
男子轻飘飘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右手上便闪过他捕捉不住的红光。他错愕半响，头疼更甚。
“殿下。”墨翎欠身道，“这事毋须传唤易殿守，属下可解答一二。”
洛千常将乔易棠送回寝宫，命本该守在赤焰宫外的沧浪寸步不离凝夜宫后，才带着墨翎进了屋。
乔易棠没有告诉洛千常有关灵线的事情，为了尊重缔结者的决定，灵线阁管事不会随意透露。但五维境一事，墨翎纠结了许久，只怕依洛千常的性子，知道了其中缘由会不顾一切杀到琼羽仙。
而现在的鬼巫族，不论是随圣子出征，抑或保驾护航，注定是败仗一场。
可他仍然觉得，一切不应该如此。
“乔公子受幻境所控，现在应该是分不清许多事情，还望殿下莫要悲伤愤怒。”
“本王知道。”
墨翎一怔，“您知道？”
“师兄不会这样对我的，现在的他肯定不是他。”
又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墨翎心中怅然，因为他看过子乌的记忆，乔易棠在给圣子服下千里散的时候，完全是自己主导的。
千里散是连通灵期缔结者都保不住生魂的剧毒，服毒者体内没一寸是完好的，如何能守住魂魄？说是为了给圣子留个全尸，还在情理之中。
当然圣子服下损伤不可逆的剧毒，为何还能存活于世，依旧是个让人想不通的问题。连他也看不透乔易棠的心思，置身于事情中的洛千常竟然还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视鬼巫族为仇敌的那个人。
或者说，圣子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你说，师兄是中了五维境？”洛千常挂在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这不是艮族的秘术吗？”
“您竟然知道——”
“何止如此。”洛千常冷笑两声，眼眸中顷刻浮现出杀意，“当年挑拨我父王和卫叔叔拔刀相向的银神，不就是给他们布了五维境么。”
“什么？”墨翎一听大惊失色，一向有些慵懒的他整个人挺得笔直，“您是说……两位先王当初自相残杀，是受到了五维境的控制？”
洛千常从未见过墨翎惊慌的神色，这好像从未把什么大事放在心上的人如此震惊，竟让他觉得有趣得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