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抓住探山的探子了。”
议事大厅里,山寨众人围了一个圆圈,看热闹一样,围着五个年轻人,不时发出笑声来,倒也没有多少恶意。
五个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狼狈,身上衣服大约是被山中草木或是机关所划破,大大小小尽是口子。甚至脸上胳膊腿,都有划伤。
然而这五人站在人群之中,却一个一个站得笔挺,头高昂着,像是干架的公鸡,脸上露出倨傲不屑的神情来,只是在山寨众人看去,不过是几个毛孩子而已。
这五人神情恼怒却不慌张,其中一人道:“小爷既然被抓住,任凭你们杀刮,只是我们江大人可是朝廷一品要员,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这山寨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江柳收到信息也来到了,正听到此句,心中暗道,这些小子们倒是可塑之才。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够摸爬过来,只是恐怕还是人家留了手,要不然哪有你们几个的命在。”
“将军,将军。”几人一见江柳,眼中迸出光彩来。随即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江柳一看,这几人哪有一个衣衫整齐的,丝丝缕缕,破衣烂衫,身上还有一道道血条,估计也是被什么野物伤者了。还有一人半边脸红肿,着实是狼狈极了。
山寨倒是没有给他们上绑绳。几人过来行礼。
江柳一一看过去,点头道:“不错,也算是历练吧。”
一一问了名字,方才知道这五人倒有两个是世家子弟,在军中任职历练,被自家老爹赶着出了门,大概是想着一次剿匪不会有太大危险,可能还能捞些功劳。不想孩子是胆大的,倒是勇气可嘉。
大概李铁是不知道的,江柳又让人下山给李铁送信,这五人就留在了身边。
却说这五个人以一人为首,正是那南乡侯家里的长子方有为,此人虽出身不高,却是其他几人的领袖,江柳与之交谈,发现这小子十分有头脑,武艺也不差。就在心里暗暗记下了。
这样过了两日,徐清逸已将材料准备完毕,山下李铁也送来密信一封。
此信是古先生所写,古先生言道,访查民情,发现百姓对张百年恨之入骨,大户虽然不敢明言,但从其言谈也可以看出平日多受张百年的欺压,只有少数几个和张百年狼狈为奸的。
古先生已经命人收集证据,这样一个贪官竟然在这里呆了五六年无人上报,这和他的上司定然是有关系的。
他带了青柳青杨二人已经到了府城,对王府尹展开调查,却发现王府尹竟然早在一月多前暴死,现任府尹乃是一个异数。原来正是前一段江柳下朝后所提及的政 治角力的主角。朝廷派了人前往查案,却一直没有进展。
丰城原府尹死后,朝堂各大势力角逐,互不屈服,最后只好推了一个无党派人氏拾了这个漏。
此人虽然有一定能力,但在政治上缺乏磨砺,不懂各种厉害关系,上任后就发生了土匪抢掠官员事件,上报了朝廷,才引出江柳走这一遭。
据古先生推测,皇帝应该是对此处事件有了一定的了解,才派了江柳来。古先生对原府尹的调查也得到此人的大力支持,调查下来竟然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王府尹在任几年,官声甚好,家中只有妻子一人,原有一妾室,却是在王府尹死后上吊而死,对外的说法是殉情而亡。
三子一女,现住在官府安排的住所,待得时机返乡。此人日常衣食住行节俭,名下田产甚少,家人皆朴实无华,怎么查都像是清官一个。
这么一个清官,怎么就任由张百年在眼皮底下作恶了这么多年呢?
从百姓反映的情况来看,张百年所贪的钱粮数目巨大,据古先生推测应该是向某股朝堂势力上交,那么这些钱粮是否通过王府尹的手?
他的暴死是否另有缘由?一切待解,却又一时陷入僵局,找不到突破口。
这就有意思了。本来以为府尹是张百年的保护伞,定然是与张百年一路货色,却不料查出个清官。
江柳不由心里哂笑,在现代的时候,江柳接触到的,通过媒体报道了解的,还有影视剧塑造的,那些贪官可是很善于伪装的。
外面看着和善可亲的,不知背地里有多阴狠,看着奉公执法的,却是污浊的保护伞,看着节俭朴素的,床底下可能藏了上亿的钞票。
江柳一面修书让古先生继续追查,从王府尹的家人入手,了解一下此人的历史及异常,一面准备给张百年压力,让他狗急跳墙,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李铁此时也来报,自从李铁回去之后,跟上山的齐六似乎有点坐不住了,包括那跟上来的十个衙差,也有些异动。
几次向李铁打听江柳的情况,听得李铁言说江柳在山寨做客,齐六神情露出慌张之意,几次请求下山。
于是李铁顺水推舟,不光答应了他下山,还透露出几分对张百年的担忧之意。
果不其然,齐六下山之后一路慌张,跑进张百年府中,大人大人,不好了。
此时张百年居所,桌案之上摆放着十几个盘子,鸡鸭鱼肉,时令果蔬应有尽有。
张百年坐在正位,一左一右两个女子相陪,一边饮酒一边调笑,哪里还有半分清正的样子,听得齐六慌张喊叫,不由大怒。“喊什么喊,有什么大事不成。”
“大人,那江柳已经上了伏牛山,与匪首相谈甚欢,恐怕会对大人不利呀。”
“啊,这江柳来干啥的,皇帝不是让他来剿匪的?”
“大人,看这江柳像是听信了山上匪徒的话,恐怕会对大人不利呀。不要慌,且再观察一下。”
却不料张百年的小妾却不愿意了:“大人,已经到了这个关头,起码要向上边报一下情况吧?奴家可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跟着你被人治了。”
“就是呀。”另一个也撒娇道:“老爷,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小妾看来平时啥事都掺和,张百年被缠得没法:“好,就派人速去向贵人禀报吧。”
到了晚间,便有一人身穿黑衣,牵马而出,到得大道,向京城狂奔,途中,一片密林,一箭疾射而来,那人扑通一声坠落在地,搜得密信一封。
江柳看完这封密信,才知道他无意中参入了弥天大案之中。
密信内容如下:贵人,江柳来此意图不对,似乎不是剿匪而是针对张某而来,听闻江的得力幕僚到了府城,不知会不会查到王府尹暴死一事,府内尚有一批钱粮未曾上交,该当如何应对,望贵人示下。
此信得出几条重要信息,一是张百年此人虽敏感但计谋胆量不足,要不然不会在此时轻举妄动;一是原府尹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何等权贵有如此魄力敢杀害朝廷大员;再则张百年的确是替人搜刮钱财,只不知这贵人是不是徐清逸所说的金二爷。
如果是金二爷,金二爷又是什么人的手下?该不该一追到底呢?万岁爷可并不见得想要朝廷大动荡啊,可是若是毒瘤不除,恐怕会危害社稷呀。
看来,需要向万岁爷汇报了。
等到万岁爷的回信一到,江柳哭了,爱卿酌情处理。
我的天呀,这是考验我的情商智商呀,老子也没有经过这等朝堂之事,该当如何把握这个度?只能盼着古先生早日找到突破口了。
古先生果然没有辜负江柳的期望。
王府尹离世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人已经下葬,家人未曾报案,朝廷虽然派了钦差来却也无从下手,若想弄清真相,只有找到他最亲近的人。
丰州府城某偏僻街道,此处似乎人烟不旺,但是院子规划比较齐整,据说都是外地名绅商户,和各种走江湖的临时居所,还有一部分是……
这日清晨,一清俊男子步出小院,只见他年约十七八岁,一身儒衫,气质清冷,面上带有怒色,身上背着一简单包裹。
身后两个童子追赶出来,叫着大哥,一妇人随后走出,倚门而望,眼角泪湿。
但是这个青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快步伐,拐进了一个胡同。当身后亲人的视线被摆脱,这个年轻人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睛。
不想,一个四十来岁的儒士迎面走来,停下脚步问道:“小兄弟可是有什么难处?”
“见笑了,没有什么,一时情绪激动而已。”那青年抬头看到对面的先生一派风清月朗,也知道对方是好意,就拱手见礼。
“咦,小兄弟面目和我那老友怎么如此相仿?”
“哦,人有相似吧。”
“小兄弟可是姓王?”
青年吃惊道:“正是,不知您的老友是?”
“听闻老友在此地做府尹,鄙人路经此地特来拜访,只是还未见到我那老友。”
青年一听,不由眼泪下来了。
“恐怕您见不到他了。”
“怎么?”
“我就是他的儿子王定方。”
“贤侄,这是怎么回事?你今日要到哪里?来来,咱们找一个清净之地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