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日今时不同景
书名:念奴娇 作者:仓央格桑 本章字数:3260字 发布时间:2021-09-09

秦阳先一步回了将军府,修缮过后的将军府恢复了从前的样貌,只是更气派了些。秦府添了许多下人,此刻正由随安领着分派到各个院落领职当差。十年前的云水台还在,只是周围那片桃林已枯死大半,白焱觉着萧条,便唤人又种了许多桃花上去,这会儿桃树刚种上不久,地上的泥土还都是新的,草皮也未长成起来。

秦阳登上云水亭,远处天蓝水清,大雁南飞,这风景与从前无异,然秦阳清楚,这人与物,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秦阳不由苦笑,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风光,心中全然不是滋味。

西厢房与东厢房早已收拾妥当,房里的家具除那实在旧得不能用的,其余摆设秦阳力求恢复原样,不做改变。秦阳的要求,着实苦煞了一群匠人,是以二十多位工匠日赶夜赶,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将这将军府修缮完毕。

西厢房是秦月的闺房,是以秦阳要求最高,房内门窗皆换上雕刻着各类图案的楠木,楠木散着香,最是怡人不过。屋里挂的是江南产的蚕丝,蚕丝织成纱后以香料三浸三染,最后漂洗而成,此纱挂于屋内,那淡淡的香味经久不散。房内的摆设简朴素雅,墙上一幅四君子出自名师之手,画下一旁书案之上摆着数本古籍、一只小花瓶,花瓶里一束桂花开得正艳。

秦阳抚着角落里置放着的古琴,古琴是莲赫留下的,当年秦月将之带到了南岭,前往蓬莱岛之时走得匆忙,便没带上。秦府尚在修缮之时,秦阳便着人将古琴从南岭带了回来,现下只觉琴弦清凉细腻,像极了女子温凉的手指,秦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正想着,门外随安急急赶了过来,见了秦阳,便道,“公子,月小姐回府了!”

秦阳那手停在弦上,半晌方道,“一路奔波,月儿此刻怕已饿了,你去吩咐厨房弄些吃食送上来。”

随安应了一声出去了,秦阳收回那抚琴的手,不舍地望了西厢房最后一眼,终究也是往前厅而去。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怜玉掀起那车帘,秦月探出头来不禁呆了,朱赤大门,青铜门环,门上朱雀檐角高高飞起,那挂着的铜铃被风吹起,叮当有声。门口处两座石狮威武大气,傲视乾坤,两旁青柏葱笼苍翠,与记忆唯一不同的是那门上由白焱亲笔书写“大将军府”的门额。

秦月缓步下了马车,在怜玉与柳权的陪同下进了府门,却见秦阳背手在厅前候着。

“公子……”秦月见了秦阳,眼泪终究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公子封官加爵,秦家冤屈得洗……只惜秦老将军看不到这一刻了。”

秦阳心中悸动,却忍住了将秦月揽在怀里替她拭去泪珠的冲动,只淡淡望着她说道,“人各有命,这不是月儿你该操心的。”

闻言秦月愣了一愣,心中不由苦楚,是啊,她与秦家无亲无故,秦府的荣誉与她有何关系?想起数月前秦阳与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秦月的心凉了半载。

“月儿在蓬莱四月,还以为公子要忘了月儿了。原来公子还肯记得委派柳权千里迢迢接了月儿回来,月儿这厢谢过公子了!”这话出口,秦月立时后悔,这般赌气的话儿,自己怎就说出来了。

秦阳微微皱眉,自己原是好意要教她安心,怎知却惹了她如此不痛快,秦月的脾气他是越发地琢磨不透了。秦月这番突然的客套,让秦阳心里也不是滋味,自以为秦月是去了蓬莱不愿回这金安。

“不将你接回来,难不成让你在蓬莱岛再给我丢人不成?”秦阳面若寒霜,不由也恼怒了起来。

秦月那泪还挂在脸上,听得秦阳如此一说,便以为他是因蓬莱岛林泽成亲一事方才接了自己回来,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公子既不希望月儿回府,又何必派人接了月儿回来?倒不如让月儿在那岛上自生自灭罢了!”秦月拭了泪水,倔强说道。

秦阳自知自己说话难听了些,却又不肯开口认错,只冷冰冰说道,“在蓬莱岛四月,你这脾气也不见改,如此不思悔过,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房中,哪里也不许去了!”

说罢,秦阳又对怜玉厉声说道,“你送小姐回房,好生看着,如若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从未见秦阳如此生气,怜玉也惊呆了,唯有懦懦地答了一声是。

秦阳拂袖而去,厅前秦月呆呆站着,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地刚回府就被禁了足。若因蓬莱岛一事,别人不相信她,难道连秦阳也不信她么? 秦月越想越是难过,低头瞬间,眼眶又是红了。

“月小姐也不必如此难过,因蓬莱岛林公子成亲一事,林岛主可是找上了门来,非得要公子给他一个交代。”柳权便将军营一事说了出来,劝道,“将月小姐禁足,这也是无奈之举,公子有他的苦衷啊!”

柳权这番解释,秦月方知其中缘由,想起蓬莱岛上林成觉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模样,便知秦阳将自己禁足这还是轻的。秦月苦笑,谁都知道蓬莱岛之事她有错,如今陌陌已死,林泽又是萎靡不振,人人都怪罪于她,她一人又如何能扛得来?

这般委屈,秦月也唯有受了。

秦阳封官进爵,又有乔迁之喜,官场同僚或亲自前来或指派亲信捎来贺礼,冷清了十年的将军府又热闹了起来。只是秦阳此刻懒于宴请,便让柳权站在将军府门前将那来访者不论官职大小一一挡了回去,半日下来来访者渐渐少了,府上也终于静了下来。

傍晚日落之时,慕容梅携了陆霓裳来访,柳权不敢怠慢,将二人迎了进去。云水台内,秦阳正看着众将领递送上来的兵书,窗外夕阳余晖照了进来,落在秦阳俊朗的面容之上,秦阳有着浓密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双唇紧抿着,一双眸子彤彤有神,时而皱眉,时而眼含笑意。

“公子,慕容公子与陆姑娘来了。”柳权在门外敲了敲门,说道。

秦阳与慕容梅乃是多年挚友,慕容梅难得来访,秦阳自然要见,便放下了手中兵书,理了理身上衣物,抬脚便往前厅走去。前厅会客处,随安奉上了热茶和糕点,慕容梅与陆霓裳正吃得高兴。

“慕容公子久等了!”秦阳进了前厅,望着慕容梅说道。

慕容梅见秦阳进来,便放下了糕点,起身笑道,“来时便听闻秦公子今日谢绝来客,小弟有心一试,到了将军府果见如此。小弟与霓裳能入将军府,也亏得柳侍卫卖我一个面子了。”

“秦某与慕容公子相识多年,慕容公子贵临寒舍,秦某怎能不见?”秦阳伸手请那慕容梅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慕容梅哈哈一笑,原本心情甚佳,因这秦阳的一席话慕容梅心中更是异常得意,连一旁端坐的陆霓裳亦溺爱地望着他,一双眸子更是含着秋波,似要滴出水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秦阳料定慕容梅此次来访必有要事相告,而能让慕容梅如此兴奋的,恐怕只有他与陆霓裳的终身大事了。

果不其然,慕容梅笑过之后正言道,“其实小弟今日来访是要告诉秦公子,小弟与霓裳就要成亲了!”

秦阳闻言,不由喜道,“那真是恭喜二位了!婚礼可是定在了何时?”

秦阳是真替慕容梅高兴,纵然慕容梅与陆霓裳两情相悦,却也历尽艰难。先有陆父病故,陆府家道中落;再有霓裳继母棒打鸳鸯,后来又遭徐郡守逼婚,二人流落天涯,吃尽了不少苦头。 好在如今二人修成正果,又逢慕容梅接任礼部尚书一职,可谓是双喜临门。

“婚礼定在下月初八,请帖过几日便能送到。”慕容梅望着陆霓裳,笑吟吟说道,“小弟本想给秦公子一个惊喜,怎知霓裳耐不住了,说是今日便想让秦月姑娘知晓。”

秦阳闻言,不由将目光投向陆霓裳,却见这名女子面容绯红,羞得将头垂得低低的,倒也像个新嫁娘。秦阳了然一笑,再不看她。

说起秦月,慕容梅想起一事,继而问道,“听闻秦月姑娘回了将军府已有数日了,怎地不见她人?”

秦阳不料慕容梅会突然问起秦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他。沉默片刻,方道,“林泽一事,林岛主大动肝火,非要秦某给他一个交代。秦某不得已,唯有将秦月禁足了。”

“林泽一事,我们也已听闻。”陆霓裳秀眉微颦,不由说道,“我相信秦月为人,她再不喜欢林泽,也绝不可能逼迫他娶亲啊。”

陆霓裳与秦月交好,秦月的品性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秦阳叹气,说道,“此事具体如何,秦某尚且未知,月儿归来多日亦不曾向我说起。”

陆霓裳掩嘴吃吃一笑,乐道,“秦公子是真不解姑娘家的心思么?林泽与那陌陌男欢女爱,秦月一个姑娘家怎好意思告诉你。”

说着秦月面皮儿薄,陆霓裳自个儿却是没羞没臊的。秦阳怪自己粗心大意,怎没料到这处去,加之秦月刚回来自己便要与她生气,也难怪秦月什么也不跟自己说了。

思及此,秦阳不由尴尬起来。

“不若霓裳去见见秦月,问出个详细吧,如真有什么误会,咱们也可与蓬莱岛化解了。”陆霓裳心知以秦阳心思绝不好意思去问,随即建议道。

秦阳点点头,如此也好,秦月被禁足在西厢房,已有几日未见人了,她与陆霓裳情同姐妹,让陆霓裳去与她说说话也好。秦阳随即唤来随安,领着陆霓裳往那西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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