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再次见到杨晨雪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
我躺在沙发上，厨房飘来的香味不断往我鼻腔里钻进去，在我的肚子里东抄西翻闹得咕咕直响。杨晨雪的身影在厨房中出出入入，有时候还略带羞涩地对我笑。我摸着火辣辣的脸，心想，是不是刚才那几巴掌扇得不够狠，果然做这种事还是小艾专业。
就算脸痛成这个样子我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经过上一次那件事之后，我一整个星期没有出门，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吃光了。我饿得晕头转向形容枯槁，最后不得不出门买些吃的。那时候我整个人软绵绵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在我晕倒在大街的前一刻，杨晨雪带着神的光环来到我面前！
“别打了，再打你的脸就肿了！”杨晨雪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放到我面前，“你都二十几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我二话不说，筷子都没拿稳就往面条里叉去。在我被面条烫得哇哇大叫之际，杨晨雪在旁小声说：“前两天牧小艾找过我。”
“什么？”我惊得嘴巴僵住，口里的东西一个劲往下掉。
“放心，我们没有吵架。”
“那你们说了什么？”我隐隐有点不安。
“也没什么，东拉西扯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罢了。反正，最后她跟我说那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
“天大的误会！大人，您真明察秋毫！”我感动得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杨晨雪翻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忽地凑上来，盯着我的眼睛：“李一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许单独去见牧小艾。”杨晨雪说得极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单独去见她有什么问题？”我搔着后脑勺，有点不太明白杨晨雪的用意。
“就是不能单独见她，你要是不答应，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以后也不会单独见你。”
“那，不单独的话，就能见她？”
杨晨雪点点头。
“好，成交！”我捏着杨晨雪的手轻轻一握。
“对了，李一鸣，我下个月就要调到深圳分公司上班了，你不介意我住在你这里吧？你这里不是还有一间空着的房间么，我还可以帮你分摊一下房租呢。”
“可是……这房子是我跟小艾合租的，她现在还帮我分摊房租，我不知道她肯不肯……”我说得支支吾吾。
“那天她跟我说了没问题，不信你自己问她好了。”杨晨雪拨了小艾的电话，小艾在电话那头说了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她说空着的房间只能租给杨晨雪。
我不知道她们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这结果我觉得还不错，杨晨雪和牧小艾能够不计前嫌终究是一件好事。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那可恨的“待续”终于改成“痴情男和女神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生活下去”。杨晨雪跟我住在一起了，起初是合租，后来慢慢的就成了同居……大家也懂的。
我终于彻底告别饼干和面包，在厕所中干大事的时候我常常心情大好唱着《海阔天空》。晚上我抱着杨晨雪入睡，脑海里少了些波涛汹涌风光旖旎的幻想，睡得无比踏实。硬盘里各种格式的影视文件从此寂寞了。
跟杨晨雪呆在一起的时候我依然有种做梦的感觉，暗恋八年的女神竟然真的跟我在一起了，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软，她发梢的香气，这样巨大的幸福感常让我忍不住冲动得抱着她一轮狂吻。
当然，有得必有失，跟她在一起之后，很多习惯都要改，比如再不能熬夜写文，再不能狂喝咖啡，不准多喝酒也不准吃烧烤。最重要的还是她明令指出的那一条：不许单独去见牧小艾。
不知不觉，我跟杨晨雪在一起生活了半年。这段时间里我真切感受到自己多了一个情人的同时少了一个铁哥们。
16.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不能见小艾。小艾生日那天，我们约了她和凌峰出来吃饭。吃饭的地方是杨晨雪选的，是我们重遇那天吃过的西餐厅。
时近黄昏，暖暖余晖照在脸上有几分梦幻般的美感。
“在发什么呆呢？”
杨晨雪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来抱歉一笑。
凌峰笑着说：“肯定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吧，是不是准备加上种马情节了？”
我喝下一口红酒嬉皮笑脸地说：“如果小艾不反对的话我把你写成种马男主如何？”
小艾专心致志地吃着牛扒，面无表情地崩出三个字：“随便你。”
“小艾，生日快乐。”杨晨雪把她刚买的女式包包递给小艾，小艾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细看了一番，接着又是笑意满满地道谢一番。果然如我所料，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如果她真喜欢的话，她不会这么有礼貌地道谢。
如果小艾接到礼物的时候想也不想就说出一句：“操！真他妈的酷！”这才是她真正喜欢那东西。
“你们先吃我去一下洗手间。”杨晨雪向我们打了一下招呼便走开了。
没过多久，凌峰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向我们说了一声快步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小艾依然面无表情地吃着牛扒，就我和她两个人，整整两分钟里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于我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开口问她：“最近怎样了？”
“老样子，不好也不坏，你呢？”
“不太好。”
“怎么了？”小艾放下刀叉，擦了擦了嘴巴，坐直了身子。
“晨雪的公司打算派她到美国工作，她还没决定去不去。她跟我商量过几次这件事，每次我们都谈不妥，吵过两次了。”
小艾静静地望了我片刻，“你的意思？”
“机会难得，我希望她去美国。”
“她的意思？”
“她要我一同过去。”
“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想去了，对吧？”
我点点头。
“这一次我就不给意见了，不管我支持谁，对另一方都是不公平的。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好了。”
小艾继续吃着她的牛扒，我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我想，我心情不好多半也跟中午收到的退稿邮件有关。
这大半年来我写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勤快，重质也重量，但是投出去的稿件十有八九石沉大海，那一点微薄的收入我都耻于说出口。杨晨雪总是安慰我说不要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每次我对她笑笑说没关系，我不会轻易被打败的，但这样的话越说越心虚，那样的笑也越来越沉重。
写作能给我生存下去的勇气，但给不了我生存下去的物质生活。我的银行存款越来越少，慢慢见底了。我感觉自己陷进一个泥潭里不断下沉。
“你们真奇怪，一个在发呆，一个在狂吃，怎么不聊聊天？”杨晨雪望望小艾又望望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小艾头也不抬就说：“怎么敢，被你误会我们在偷 情怎么办？”
我僵着脸，哑然失笑。杨晨雪也笑得有点尴尬，又问：“凌峰呢？”
小艾依旧头也不抬地回答：“在外面呢，也许在跟某个女人偷 情吧。”
透过玻璃望出去，凌峰正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得兴起，笑容满面。
我和杨晨雪对望了一下，大家都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