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玄幽追着红犼,向蛮荒深处而去。越入蛮荒,风沙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几米开外物体便掩映在了风沙背后。那红犼的速度和若玄幽不相上下,若是这样追下去,必将耗时甚久。若玄幽顺手在怀里一掏,随后丢出了一盏茶杯,一声低吼,茶杯击中了红犼,红犼应声跌落。
若玄幽心道:“不应该呀,凭那红犼的功力,一盏小小的茶杯能让他吃痛一下就了不得了。”若玄幽落到红犼跌落的地点,满眼尽是漫漫的黄沙,并无红犼一丝踪迹。
那无尽的黄沙之下,处处暗藏杀机。若玄幽天眼所见,砂岩背后的蜥蜴,底下的蝎子,和潜藏在沙层中的沙漠蚁军——而且,他们的身体比正常的体型大出许多倍,也异常凶残。它们不光捕食异类,而且同族族内也相互厮杀猎食。它们疯狂啃食着自己的猎物,无论是异族还是同族,这个很反常识。这是些就要异化成妖的东西,而且数目众多,只是时间未到而已。人间修炼成妖成魔的生灵,比比皆是,但大都是单个修炼,抑或是三三两两结伴修炼的,而且成功几率很低,并不形成太大伤害。而今这如此巨大的规模的,多个种族集体成魔的不光没见过,且自古闻所未闻。若玄幽惊道,“这是要出大事了。天庭对于红犼现世,以及此地突现如此众多的魔兽,从未禀报过,也许并不是单单的不知情,而是另有隐情。”
这是一片流沙地带,也到了蛮荒深处,也许也是那红犼的老巢,红犼定是一落地便钻进这流沙之中,流沙的流动并无一定的方向,现在已经再难追究的红犼的去向了。若玄幽恐怕再生变数,急转身赶回放下之前放下渡幻生的地方。
今天这一日,足以当选若玄幽有生以来最倒霉一日,最懊恼一日,最愤怒一日…
若玄幽去而复返,才不肖一刻钟的光景,那原本站着渡幻生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连那黑衣女子也不见踪迹。只有斑斑血迹还未干。看着这斑斑血迹,若玄幽早已脑补了一百种渡幻生可能遭遇的不测。眼下渡幻生的失踪是压倒若玄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今天被不知来历的一伙,或是几伙妖怪耍得团团转,一环套着一环的阴谋,使他一路以来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最终还是中了他们的计,弄丢了渡幻生。
地上除了斑斑血迹,并无其他线索。片刻的抓狂之后,若玄幽冷静了下来。除了用最原始的地毯式搜索,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以渡幻生失踪地为中心,向外搜寻。
这盲目地搜索从下午一直进行到了午夜。“渡幻生不会死,他是可以自愈的!我是亲眼见过的。”若玄幽一遍遍地给自己增强这信念。“上次东海被妖兽伤得经脉寸断,后来不也活过来了吗,还有在天上远远窥见的那些次。他都可以安然无恙的恢复如初。可要不是外伤呢?要是中了蝎毒呢?要是被人大卸八块了,或是活拨了人皮呢?他和那红衣女子有仇,还有黑衣女子,还有红犼… ”, 若玄幽细数着渡幻生的潜在仇家,他觉得自己不能在想下去,这样的思考只能给自己添乱。
突然前方隐约人影晃动,若玄幽一跃飞了过去,那果然是蹒跚行走在沙海里的渡幻生。
幸好渡幻生出发的时候已是傍晚。虽然在沙漠里行走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并不顺利。但皓月之下,少了白日里骄阳的炽烤,总还算得上是运气。渡幻生也不知道他的方向是否正确,是不是该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有几次,几欲放弃,可是除了走下去,他又能做什么呢。
若玄幽一闪已到渡幻生面前。渡幻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大活人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被来人一把拥在怀里,抱了个满怀,那人力气很大,抱得很紧,抱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若,若玄幽,可以了,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若玄幽这才松开了渡幻生,上下仔细查看,瞥见他小腹上的血迹,一把掀开他的衣服,那伤口并不深,而且已然愈合,只是那红红的血印子还在。若玄幽抬头看着渡幻生,眼睛似乎能喷出火焰,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问道:“是谁伤你?”他字字咬碎银牙。
渡幻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飞彩道人在若玄幽手里灰飞烟灭的情景,他已经可以脑补出一百种若玄幽结果了飞彩道人的方式。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地偷偷暗笑。不过他还是很快地遏制了自己的幻想快乐来源。看似不经意地道:“咦,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是啥时候弄的?要不是你看见,恐怕到好了我都还不知道。”
若玄幽死盯盯地看着渡幻生,仍咬着银牙,他知道他在说谎,替别人开脱。
渡幻生:“可把我急坏了,我俩走散了,哥你一定很着急,我走得又慢,不过总算,你找到我了!你可还好?那妖怪着实地可恶难缠… ”
若玄幽盯了渡幻生一阵,听着他东扯西扯地故意扯开话题,心道:“罢了,他若是那睚眦必报之人,那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渡幻生了。他不愿说,也就算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对,没有护好他。”他暗自下决心,从此刻起,必定寸步不离地护他周全。
若玄幽的眼光渐渐柔和了下来,道:“咱们回去吧!”说着揽着渡幻生腾空飞起。
这次,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避开了蛮荒镇中心,落脚到了一个镇子边上的破庙里,破庙年久失修,神像歪倒在了地上,已然残破成了很多块,早已分辨不清供奉的是哪一位神仙。
他二人席地而坐下来。若玄幽变出了个包裹,那是他们下午在集市上买的干粮。他掏出了个馒头,递到渡幻生跟前:道:“随便吃点吧,其他的吃食,路上也不好带。等咱们了解了这桩事,我再请你吃好的!”而后又变出茶杯茶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又道,“光吃这个,有点干,你喝点茶,凑合一下吧。”
渡幻生望着若玄幽的动作,一切那么自然而然,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他虽随着飞彩道人在这世间游走了许多年,但他却从未感觉与任何人,任何事有过任何牵连。与这人世间而言,他只是个看客,孑然一身独行的看客。可是此刻,他觉得,他和对面的人有了某种牵连,这感觉挺好的。他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茶,馒头和茶都是温温的,刚刚好,定时若玄幽在递过来的时候,用他的仙力温了一下。
若玄幽眼里带着笑,看着渡幻生,吃着喝着,此刻他心里感觉很踏实。那是在一整个下午失魂落魄,疯一般地寻找渡幻生之后,终于失而复得的欣喜,若尘埃落定般踏实。
渡幻生吃着手里的馒头,道:“你不吃。”
若玄幽:“不吃,我嫌噎。”
听到“嫌噎”,渡幻生白了若玄幽一眼,继而又道:“那你茶也不喝了?”一般的情况下,大多是渡幻生吃吃喝喝,若玄幽在一边独自优雅地饮茶。
若玄幽这才想起了饮茶的事,于是伸手在身上摸索,没找到另外一个茶杯,方才想起,那个茶杯,今天用来打那红犼了。他停下手,道:“不喝了,我的杯子,打了那红犼了。没了。”
渡幻生愣了一下,随后“哦”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茶杯递向了若玄幽的嘴边,动作自然而然,等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喝了一口的一杯茶,再送到若玄幽嘴边,这无论从那一个方面讲,都实在太不合适,手一下子顿在离若玄幽嘴一寸远的地方。这杯茶,向前送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这是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若玄幽见送到自己嘴边的茶,心里莫名地开心。可是如今这尴尬的位置,他想的是,是用嘴接住呢,还是用手接住呢?还是用手吧,看上去不会太奇怪。
渡幻生见若玄幽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还是收回手来吧,这个姿势僵持着,自己也太尴尬了。刚要收手,若玄幽伸手接过了茶杯,轻咳了一下,缓解尴尬,道:“寻了你一个下午,的确有些渴了。”而后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递到渡幻生手里。
渡幻生心道:“神仙会渴吗?神仙不是不用吃饭也不会饿吗?那真的也会渴吗?为什么只会渴,不会饿呢?”对于这个科学问题,渡幻生很纠结。他很想开口问问若玄幽,最终还是憋住了自己很欠揍的嘴,没问。
若玄幽见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坏笑,心道,这孩子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