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本就看不惯李林甫口蜜腹剑、把持朝政,于是故意添油加醋地答道:“阿布思素来敬重李仆射。胡人自来喜拜汉人高官为父,东平郡王就拜过幽州节度使南阳郡公张大将军为义父,阿布思若曾拜李仆射为父,也不足为怪。”玄宗听后沉默了良久,后来便渐渐疏远了李林甫。
南诏自从胜了唐军后,为开疆扩土常滋扰边境。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于是蜀人奏请杨国忠赴任威震南诏,李林甫附议奏请杨国忠即刻赴任。
国忠即将赴任,至宫中向玄宗哭诉:“臣此次赴蜀,必为李右相害也!”杨贵妃亦为之求情。
玄宗安抚道:“卿暂到蜀地区处军事,朕屈指待卿,还当入相。”时李林甫年逾七十,已有重病在身,处理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杨国忠刚到蜀地,玄宗即遣内使召还。
国忠拜谒林甫,李林甫流涕云:“林甫死矣!公必为相,以后事累公!”数日,林甫薨。玄宗以杨国忠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吏部已改称文部)。杨国忠乃市井赌徒出身,为人武断轻躁,对朝廷大臣颐指气使。
却说柳承渊在儒溪村跟端木孝研习儒家上乘内功。张打铁之子张彖随端木孝研习四书五经,今岁赴京参加科考,高中进士。今岁高中的进士都争相拜谒杨国忠,或劝张彖拜谒杨右相:“见之,富贵立可图”。
张彖斥道:“君辈倚杨右相如泰山,吾以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辈得无失所恃乎!”
柳承渊正习练《仁心决》第一重----孝字诀,对端木先生说道:“徒儿以为孝悌,仁之本也,故孝字诀乃仁心诀第一重。百善孝为先,徒儿虽父母双亡,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知世有师徒之孝、人臣之孝。有父子相隐,亦有为人子女之理与谏。徒儿似乎已炼成第一重了。”
端木孝微笑着看着柳承渊,赞道:“渊儿果然天资聪颖,第一重炼成的时间足足比为师当年快了两个月。如此,为师就传授你第二重---忠字诀。”柳承渊满心欢喜。
“世人多不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何意,故儒生多有愚忠者。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端木孝轻提左掌,边演示边教柳承渊。
“师傅如此一说,徒儿好似明白了。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柳承渊身随掌动,跟着师傅练将起来。
端木孝颔首微笑:“渊儿悟性果然极高!儒生多有愚忠者,便是未悟到孔孟之道。孟子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渊儿可慢慢揣摩,必可领悟孔孟之忠道也!”
话说李林甫死后,李泌与杨牧之谈论起朝堂之事。
李泌道:“李林甫为相十九年,虽说在任时嫉贤妒能、排除异己,然而却也颇有些手段,大唐这二十年来,百姓尚还可安居乐业,如今杨国忠为相,才具不及李林甫,骄纵却胜过李林甫,吾恐朝廷大臣、边关将士不服者比比皆是,该当如何?”
杨牧之答道:“某听闻杨右相欲收人望,主持文部选人,无问贤不肖,选深者留之,依资据阙注官,滞淹者翕然称之。国忠凡所施置,皆曲徇时人所欲,故颇得众誉。”
“当年皇上尚为太子,令尊关于朝廷用人的策论深得宋相之心,睿宗皇帝和当今圣上也极为赞赏,遂纳之,朝廷内外皆交口称赞,称有贞观遗风。”李泌摇了摇头,显出一副好景已逝的样子。
杨牧之听李泌称赞自己父亲的策论,谦虚地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历朝历代确能选贤任能的,实不多也!朝堂之事,不谈也罢,咱还是来研习周易罢!”
李泌笑道:“说到周易,日本谴唐使、秘书监安倍仲麻吕那日在国子监遇到小弟,说要向我请教周易。吾对其讲杨大哥对周易研习更深,若要请教易理,可请教杨大哥!”
“吾闻安倍仲麻吕取了汉名,唤作晁衡,字巨卿。其学识渊博,才华过人,性格豪爽,与李太白、王摩诘交厚。吾对日本斥候忍术亦颇有兴趣,既如此,那就有劳李翰林引荐,改日邀安倍一叙,吾好向其请教日本忍术。”杨牧之眼眸一亮,看起来对日本忍术充满好奇。
李泌邀安倍仲麻吕次日至长乐坊的青山雅居品茶,与杨牧之探讨周易与东瀛忍术。
李泌与杨牧之带着一名皮肤黑如锅底,头发卷曲的昆仑奴在青山雅居等候,安倍带着一名仆从也前来赴约。
人还未至便已听到踏踏的木屐声,原来是安倍的仆从身穿日本和服,脚踏木屐。杨牧之抬头打量,见安倍五十出头,穿着打扮却与汉人一般无二,只是嘴唇上的胡须留得比汉人细长些。
杨牧之、李泌、安倍三人叙礼毕。安倍道:“素闻杨兄弟精通易经,今日特来请教,还请杨兄弟不吝赐教!”
杨牧之行礼道:“卫尉过誉了。草民对东瀛忍术极有兴趣,请晁卫尉赐教。”这时,李泌对身边的昆仑奴说:“达图,劳烦帮忙碾茶。”
晁衡(安倍)见名叫达图的昆仑奴用镊子轻轻夹住茶饼,放入白瓷茶碾里,先将茶饼打成小块,然后缓缓推碾起来,茶饼在碾轴的碾压下渐渐研磨成细末。晁衡因说:“听闻昆仑奴身强体壮却又温良耿直,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三人正叙话,青山雅居的老板娘连忙过来道:“哟!原来是晁卫尉和李翰林大驾光临啊!小店招呼不周,望莫见怪,奴家的侄女今日正好在店里,她乃公孙大娘的弟子,舞得一手好剑,不如让侄女为几位大人舞一段《裴将军满堂势》,为几位大人助兴,可好?”
许是青山雅居老板娘身上的脂粉味太浓,杨牧之不禁以宽袖掩口打了个喷嚏。
安倍惊道:“是号称剑舞盛唐第一的公孙大娘的弟子么?快快舞来。”
屏风后一女子持剑缓缓移步,安倍的仆从不禁说了一句“哟西,美しすぎます!(哇!太美了!)”
众人见那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唇不点而红,一双眸子剔透闪亮,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此女子缓缓移步,舞起剑来,真可谓: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女子舞罢,青山雅居的老板娘笑道:“侄女姓李,排行十二,故而称之为李十二娘,适才献丑了。”
安倍捻了捻唇上细细的胡须,赞道:“某曾有幸在宫中欣赏过公孙大娘舞剑,一曲剑器,挥洒出大唐盛世万千气象。李十二娘深得师傅真传,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安倍遂邀李十二娘一同饮茶叙话。
李十二娘一边饮茶,一边拿眼打量杨牧之,见杨牧之高大挺拔,面容英俊,谈吐不凡,心想:“此男子绝非池中之物,年龄与我相仿,也不知婚配与否?我到底是女孩家,也不好相问。”想到此处,脸蛋羞得红扑扑的,愈发好看了。
话说高仙芝与大食国交战失利后,封常清代替高仙芝出任安西四镇节度使。
岑参原是高仙芝幕府掌书记,封常清到任后将其提拔为幕府判官,高适则任哥舒翰的掌书记。
是年(公元753年)高适客游长安,听闻杨牧之曾多次击破吐蕃,高适欲助哥舒翰击吐蕃,出塞前先行拜会杨牧之,牧之将吐蕃军的兵力布防、战略战术皆详细说与高适。
高适知悉后便助哥舒翰攻打吐蕃,攻取了洪济、大漠门等城,悉收九曲部落。
杨国忠知哥舒翰素与安禄山、安思顺不合,欲拉拢哥舒翰共排安禄山,奏请任命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并赐西平郡王爵位。
杨国忠又提拔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为京兆尹,鲜于仲通张罗着为杨国忠刻碑颂德,立于中书省门口。
玄宗下制命鲜于仲通撰写碑文,碑文写好后,玄宗改了几个字,鲜于仲通命人将玄宗改的字用黄金填写。
杨国忠为相以来,李林甫的旧党不肯归附,杨国忠恐相位不稳,命阿布思部落的降将诬告李林甫与阿布思约为父子。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惊惧,为求自保,指证了李林甫。
玄宗下制,削去李林甫的官爵,将有官爵的子孙除名,流放岭南及黔中。李林甫的近亲和旧党,被株连的有五十余人。李林甫的棺椁被剖开,遗体口中的珠子也被取出,金紫冠服也被褫夺了,改用小棺按庶人礼殓葬。
玄宗又赐陈希烈许国公,赐杨国忠魏国公,以赏其二人成李林甫之狱。
李林甫在位时,安禄山又畏惧又佩服。如今杨国忠为相,安禄山仗着皇帝宠幸,对其并不恭敬,杨国忠忌恨之,常在玄宗面前说安禄山手握重兵,日久必反,玄宗不纳。
杨国忠位居要职,朝廷内外皆相巴结,府中各种奇珍异宝堆积如山,杨国忠曾对家丁说:“我本寒家,凭借贵妃的关系荣宠至此,我无德无能,再怎么做也得不到后世的好名声,还不如就及时行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