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渺茫
柴荣领人上了路。天渐渐放晴了，柴荣选平坦的官道尽量放慢速度走。他怕婉澄受不了马车颠簸，一路上小心翼翼。
幸好此次出征带了很多名贵药材。军医用百年老参为婉澄掉住精神。又将如雪留下的一些名贵疗伤药给她服下，这才免强保住了婉澄的命。
这日黄昏时分，他们终于进了京城。魏仁辅带领众臣前来迎驾。柴荣无心接见他们，便叫众人散了。
滋德殿内，太医院众太医早已待命。柴荣将婉澄抱至床榻上。刘翰忙过来仔细检查。众人见他眉头深锁，便知情况不好。柴荣又命其他人诊治，众人皆是一脸慌恐。
“究竟如何了？”柴荣将众太医宣至大殿，厉声问道。众人皆不作声。
“你们！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
“皇上，娘娘伤了心肺，虽然止了血，但是……只怕药石无灵！希望渺茫！”刘翰说道。其他人亦附和着。
“滚！都给朕滚出去！”
众太医都出去了，只有刘翰没有走。
“刘夫子，她是你的学生，你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你不会忍心看着她出事，对不对？对不对？”
刘翰沉默半晌道：“皇上，我不仅把她当作我的学生，在我心里，她就像我的女儿。一个父亲，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女儿就这样走了的！可是我无能为力！拼尽我一生的医术，我也只能保她半个月的性命！”
“什么？只有半个月？”
“是……皇上不防看看她还有何心愿未了吧！微臣知道皇上心中的痛，可是皇上您一定要撑住，若您垮了，恐怕她连半个月时间也没有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开方子吧！朕已派人去请如雪来，合你二人之力，希望能有转机。”
刘翰张了张嘴，终是不忍再说什么，施了一礼，退下了。柴荣把头埋在桌案上，低低地涰泣着，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皇上，娘娘请您进去！”绿屏道。
柴荣抹了把脸，进了寝殿。
“皇上，臣妾没事，您不要怪罪太医和宫人们。”
“好，朕听你的。”
“皇上，训儿呢？”
“他下了学，兰馨带他去吃饭了。朕怕他吵到你，等你好些再让他来吧！”
“臣妾很想他，很想抱抱他。”
“好吧，朕这就让人把他带来。”
“绿屏，为本宫梳妆吧！本宫这个样子别吓到训儿。”
绿屏将她扶起来，精心梳妆。脂粉掩盖了她的病容，绿屏梳妆的手艺是一流的。此刻坐在大家面前的，依然是个神采奕奕的美人。
兰馨领着孩子来见婉澄。
“父皇，母后！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训儿乖，来母后这儿，让母后抱抱你！”
孩子乖巧地来到婉澄身边，搂住她脖子道：“儿臣好想好想母后。姨娘说母后今天回来，儿臣从一早就盼着呢！母后看看儿臣长高了吗？”
“嗯，母后的训儿不仅长高了，还懂事了！”
“训儿，你母后赶路累了，来父皇这里，让母后休息一下。”
“没事，臣妾想多抱他一会儿。”婉澄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在他的头上。
“母后，您抱的太紧了，儿臣都没办法呼吸了！”孩子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澄儿，你休息吧，明日再让训儿来给你请安。训儿，母后累了，父皇送你回寝殿可好？”
“父皇陪母后休息吧！让小林子送儿臣回去便是。儿臣告退！”
“姐姐！你快躺下！你受苦了！”兰馨拉着婉澄的手道。
“小妹我没事。只是还要请你多住些日子，照顾训儿。”
“姐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训儿。”
“我从外边救了个小女孩，你照看一下，让她给小柔做个伴儿吧！小柔呢？”
“四姐夫今日随皇上回京，将小柔接走了。过几天再送回来。”
“幸亏有你这姨娘，两个孩子才能被照看的特别好。”
“馨儿，让你姐姐休息吧，她不能太累的。”
“好，我去看看训儿。”
兰馨下去了。柴荣看着婉澄服了药，又让她吃了些东西，这才照顾她安歇。两人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柴荣更是深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婉澄轻轻枕在他胸前道：“皇上不必为我难过，一切皆有定数。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享受与皇上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澄儿，你放心，如雪一定有办法的。如果不行，朕便发出招医榜文，遍导天下名医。朕一定会治好你。”
“好，臣妾相信皇上。臣妾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朕拥着你。”
婉澄躺在柴荣的臂弯里甜甜的睡去。在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瑶光殿，和母亲一起过着快乐的日子。
柴荣望着自己怀里的妻子，望着她在睡梦中的笑容，心中无限感伤。老天，老天，我愿折寿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换得她平安喜乐！
一连三日，柴荣不上朝，也不见大臣，更不准其他人来打扰。柳氏和赵氏来请安，也被赵方和吴六挡了回去。现在他只想每日和婉澄厮守在一起。
婉澄多次劝他以大局为重，不可荒废朝政。他这才勉强去上朝。朝臣们呈上的折子已经堆积如山，可是他无心处理，下了朝便去滋德殿守着她。
婉澄的身子日渐孱弱，又过了五日，她开始咳嗽。绿屏拿她用的帕子给柴茶看，上边已有斑斑血迹。
柴荣又将刘翰找来，刘翰亦是束手无策。只能用一些润肺的药温补着。
“皇上，安排娘娘见一见想见的人吧！少留些遗憾。”
“你！你住嘴！”柴荣咆哮道。“如雪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上，面对现实吧！尽量别让她留遣遗憾。”
“朕让你住嘴！朕让你住嘴！”柴荣泪如泉涌，失声痛哭。
“朕要发榜文，遍招天下名医，无论是谁，只要救了皇后，朕便将这江山拱手相让。绝不食言！朕答应过澄儿，带她游山玩水，朕一定说到做到！”
“皇上！”刘翰却不知道往下再说什么，只得告退出来。迎面竟碰到了赵匡胤和如雪。
“刘夫子？皇后娘娘如何？”如雪焦急地问道。
“柳公子自己去看看吧！”刘翰摇着头走了。
两人进了大殿，柴荣正一个人发呆。
“皇上，臣把柳公子请来了！”
“如雪！如雪！救命！救命！”
柴荣拉着如雪进了寝殿。婉澄差不多一整天都在睡着。如雪为她诊过脉，又看了看她的神色，顿时泪如雨下。
他退出寝殿，柴荣也跟了出来。
“如雪，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连你也救不了她？！”
“帮她完成她想完成的心愿吧！让她见见她想见的人。”如雪摇了摇头。他难掩悲痛，几度哽咽。
“连你也这样说！如雪，你不能放弃她！不能放弃！”
如雪哭道：“我愿意立刻拿我的命去换她的命！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换？我该怎么办？”
绝望浮现在柴荣脸上。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绝望过。
旁边的如雪亦是神色凄凉。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喷出一囗鲜血，急火攻心，如雪晕了过去。那殷红的血溅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显得十分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