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的候车大厅里,站满了等着出发和送行的人们。
到处都是喋喋的离别细语声,一字一句情意绵绵;即使那些相互凝望着,不动不语的人群,道别和叮呤的言语似乎也在空气中回响。他们有的在欢笑,有的在流泪,有的只是压抑着的默默的表情。
苏韵和她的同学们,今天也都来到了这里。他们有的是相约在此,有的则是凑巧相遇。
苏韵跟江伟、彭小曼和林中泉,是相约到来的;但她在这里又遇上张欣和潘美琪,还有313宿舍那些男生们。
他们都选择在这一天,背上行李离开学校,奔赴各自的未来。因此他们既是自己的出发者,又都是别人的送行者。
苏韵准备去公司工作之前,先回家乡一趟。三年没有回去家乡了,她太想念母亲,想念故乡。
她还是三年前来学校时,拖着的那个行李箱。
江伟、彭小曼和林中泉相约着一起去林中泉家乡,旅游做客。林中泉说,他的家乡是在一个偏远的山区,那儿奇山异水,风景非常优美,是一个旅游胜地。
他们邀请苏韵跟他们一起去,林中泉说,他们家乡有一种会唱歌的树,还有会流泪的石头,很值得去看一看。
不过苏韵婉言谢绝了,她不是不想去见识那些美丽的奇观,而是身上没有多余的盘缠钱。贫穷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行动的自由。
他们相互叮嘱着,离别后,一定保持联络,互通消息。要让他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彭小曼说苏韵应该赶紧买一部手机。人家连宠物狗都有手机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手机都没有,跟社会严重脱节。
苏韵说,会买的,等到工作了,第一件事就去买。
离苏韵这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是313男生宿舍那些人。
熊经天在跟赵书雪道别。他对赵书雪说,想跟着赵书雪去她的家里看一看,见一见她的家人。赵书雪说,她不回家去了,因为上次剧团招聘的事情失败,她不敢回去见她的父亲。
熊经天又邀请她去他的家里做客,说他的家人一定会非常欢迎她。她仍然拒绝了,说她打算留在城市,先去找工作稳定下来。
熊经天非常失望,难过说:“事到如今,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还有希望吗?”
赵书雪扭着自己的手指,终于艰难的摇摇头,表示,他们的感情彻底结束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真的很爱你。”熊经天红了眼睛。
“别说了,你知道,光有爱是不够的。”
“好吧,那你保重。”熊经天强忍悲伤,扭过头去。
郭少才和徐梦萍在手拉手说话。郭少才说:“你要快点回来,我很想你。”
“知道了,只住几天就回来。在家里呆久了,我妈反而会不高兴。”
“你背上的皮肤病好了吗?会不会留下很大的疤痕?”
“你现在问这个干嘛?”
“我关心你啊?可以掀开衣服,让我看一眼吗?”
“你神经病,这是车站,你叫我脱衣服?”
“我不放心啊,不知道你的病有没有扩散。”
“郭少才,你个混帐,还是怕我变丑,对不对?”徐梦萍撒开他的手。
“不是啊,你怎么总往那上面想,我没有那个意思。”郭少才努力去哄他敏感的女朋友。
张欣和潘美琪面对面站在一起。潘美琪说,她有一个旅游计划,要从世界的最北边走到最南边,再从最东边走到最西边,她希望张欣跟她一起去。
张欣摇头回绝,说这个季节,气候炎热,不适宜远足旅行。
“你是不是很不开心?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离开你太久。”潘美琪脉脉含情的望着张欣。
“没有,我没有不开心。你回去好好玩吧,想玩多久玩多久。”
“你要是实在太想念我,我会每天给你打个电话,我保证。”
“不用,不用每天给我打电话,真的不用。”
“我回来那天,你一定要到车站来接我,一定。”
“这个不好说啊,我也许没有时间。”
“那我不管,我要是下了车没看见你,我一定跟你没完。”
“好吧好吧,再说吧。”
潘美琪的汽车终于到了,她提起行李,跟大家一一拥抱,告辞上车
突然苏韵走了过来:“美琪,一路顺风。”
苏韵主动过来打招呼,让潘美琪很意外。她跟苏韵对立了那么久,很难适应跟苏韵和平交流,更不习惯双方之间表现得友情。
不过,这种场合上面,她不好表现得太没有教养,所以勉强微笑了,虚假着表情说:“谢谢,你也是今天走吗?”
“是啊,再过一会儿,我的车就来了。”
两个人一瞬间的表现,显得她们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
潘美琪挥手走了。
苏韵回头望住张欣:“张欣,你怎么没带行李?”
“我的行李早就托运走了。”张欣说。
张欣看苏韵的眼神格外复杂。一份难过,一份不舍,一份哀怨,一份绝望,还有一份隐隐的期待,多种成份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本来早就看见苏韵站在那边,想着应该去和苏韵说句话,道个别。但他犹豫着,始终没有付诸于行动。
他也没有想到苏韵会主动过来,更没想到她会那样若无其事的跟潘美琪打招呼。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身上一种强大的亲和力,这也是苏韵最吸引他的地方。
遗憾他那么深爱着她,却无法拥有她。
“你的家乡很远,路上要很多天吧。”张欣说。
“啊,是的,好几个晚上,得睡在火车上面。”
“工作的事情,找好了吗?”
“还没有确定,校长帮我介绍了一家单位,还没有去问呢。”
“如果,你回来后,万一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的。”张欣说。
张欣知道苏韵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难免会遇到困难。可她是个太好强的人,有了困难也不爱去求别人。他是真的担心她在这个无情的城市里,会吃苦头。
“好的,我知道了。”苏韵点头。
“我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有啊,我抄在本子里。”
“回来了,告诉我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张欣,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事情,受着命运的掌控,真的身不由已。只希望你别怨恨我。”苏韵突然表达起歉意。她有一点儿后悔拒绝张欣了,他是多么爱她啊,为什么非要辜负他呢。
“没事的,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我没事的。”张欣努力表现着坚强。
两个人一时间深情凝望,千言万语化作沉默。直到一声汽笛响起,苏韵的汽车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