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房间,乐仪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决了堤的大坝般啪嗒啪嗒的往外涌,“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都快吓死奴婢了,你不见了让奴婢怎么办啊!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掉河里了。呜呜呜...小姐,奴婢以后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悉悉索索的换衣声,夹杂着乐仪抽泣低语的说话声,是关心,是担忧,更是害怕......
昏迷的云华又回到了意界之中,胥凝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吓到了?”
“嗯,吓死我了!我以为这次死定了~”胥凝盘腿调息,平缓恐惧和害怕的心绪,“你怎么又进来了?外面什么情况!”
“你扑腾得太厉害了,晕过去了。”云华也随地而坐,无奈道,“跟我聊聊你们以前的事儿吧!”
胥凝:“以前的事儿?你想听什么?”
云华:“什么都好,只要是我不知道的。”
“行,那就重头给你讲一遍。”胥凝收起全身内息的运转,注意力的转移,也让她渐渐放下了恐惧,细想之下,淡淡道来。
“我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她七岁那年,当时她被藏在柜子里,脑子里一片混乱,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沉睡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而当我走出柜子时,是满院子的尸体,包括她娘的......趁没人我去查看过,接下来的,你还要听吗?”
“嗯,你继续说。”云华需要知道得更多,她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娘身上有很明显被人拷问过的痕迹,脚筋和手筋都被人挑断了,身体上被划了不下百刀,且招招避开了要害部位。我也翻查过地上那帮黑衣人的尸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看样子,他们是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不惜出动这么多死士。”
“所以....她封锁了那段记忆!”她听到这里,悲意侵占了整个心间,“亲眼目睹娘亲死亡的整个过程,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胥凝:“是啊!何况她当时只有7岁。”
外界身体本能的颤抖着,急促的呼吸让气息越来越不稳,痛苦的神色吓坏了守在一旁的乐仪,大喊道:“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听到喊叫声,一行人立刻跑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刘大夫:“按住她的手,我看看。”
乐仪抓住的同时,刘大夫三指搭脉,蹙紧的眉加上难看的脸色,“你和她说了什么?”
一群人齐刷刷的望着乐仪,她也是一脸懵,“我...我什么都没说啊,用帕子为小姐拭汗时,小姐她突然就这样了。”
君洛桑望着她那惨白的脸色,忽然撞入视线内的一滴泪,让他愣了神,微眯眸子:“她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那颗药丸?”
“这位小姐的命算是保住了,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行,可目前这种情况,小人也不知。”刘大夫这一晚上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缓了口气说道,“从脉相上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
“受了刺激?”萧琛玉接道。
“是,若不是外界原因引起的,就可能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小的去熬一副安神汤来,或许有用。”
刘大夫说完就退下了。
意界里,云华和胥凝都能感知到身体的异样,胥凝道:“稳住你的心神,你和这具身体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好,你接着说。”她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了下来。
“之后定国公找来,我只好躲回柜子里,被他带回了国公府。回去后,她昏迷了三天就发了三天的高烧,意识时醒时不醒的,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我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不稳定,吓到了不少人,定国公就把她挪去了桃林,这一住就是十年。”她叹道。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阿华出事前定国公找过她,当时他也在问阿华娘亲有没有交给她什么东西,而上次进宫,皇上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他们是不是在找同样东西?”
“你说的是黑衣人要的那枚戒指?”她反问道。
胥凝点头:“对,就是那个,当年阿华娘亲多半也是因为这枚戒指才惨遭毒害。”
“可皇上找......等等~”她转念一想,提出心中的一个猜测,“那当年灼华娘亲遇害,定国公也可能参与其中,若真是如此,灼华这十年一直住在桃林就有了另一种解释。”
像是触碰到一块千年寒冰,胥凝一个激灵,惊道:“你的意思是——为了监视灼华?”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定国公显然是在秘密帮皇上做事,若对妻子都能如此残忍,灼华这个女儿在他心中就什么都不是。再说了,他又不缺女儿!”云华冷道。
怔愣间,胥凝眼前浮现这十年的点点滴滴,似乎想要找出什么来反驳她,可....
“呵~若真是如此,我倒是错看他了!”
云华抛开那些猜测,道:“他知不知情查查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压根没拿灼华当亲生女儿。”定国公在桃林对灼华干得那些事,她一一讲给了胥凝。
“什么?”胥凝眼色寒芒一现,跳脚怒道,“虎毒尚不食子呢,他定国公真不配为人父!”
“我不会让乐仪白受了这份苦,国公府欠的账,我要一笔一笔的算回来。”云华狠道,“不就是演戏嘛,我倒要看看谁能演过谁!”忽地想起一个人,又问:“你们是被无荒大师治好的,是吗?”
胥凝:“是,也是我师父。”
她一惊,缓了缓追问:“无荒大师是你师父?”
“嗯,这十年他教我武功,教我医术。师父说我们这种情况需要长期治疗,所以白日她就待在桃林干自己的事,晚上我就去师父那里学武学医。”胥凝应着,又道,“就在桃林以西五里的一个小山坡上,师父和师兄一直隐居在那里。”
这点倒是没错,这是一个长期治疗过程......
云华:“还有个师兄?”
胥凝扶额,为啥这么吃惊,有个师兄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他叫月希,是师父捡回来的,从小就跟着师父,师兄对我很好的。“胥凝提到师兄,眼里闪着星星,满是笑意,突然起身看着她,“云华,为她活出一片天~”
“嗯,我会的。”云华眼里流露出了感激,灿烂又带点悲伤的笑道,“胥凝,谢谢你。”
你替她遮了这么多年的风雨,挡了这么多的腌臜事。
云灼华,你能有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的仇,我为你报;你母亲的死,我会为你查明白。
来生,别投生在腌臜的高门大户里了,做个幸福的平凡人吧!
胥凝:“云世子谢我,你也谢我,真不知你们为什么要谢。我是她,也是你,我们本就是一体!”
话中有喜、有悲、有哀也有愁。
“嗯~”
确实如此,何须谢呢!
胥凝:“对了,京都外的恩义堂,凭这个身份和你的财力,可不可以帮帮他们?那里的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些苦命的。”
孤儿院?她应着好。
“你休息大半个月了,这回该我了,外面一堆破事,你就慢慢处理吧!”胥凝悠哉悠哉的说着,仿佛得到解脱般欢快。
云华满头黑线,腹诽着:这一堆破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但又忽然问:“你怎么会落水?”
胥凝满不在意的想了片刻:“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当时人太多没看清。”
“这样!我知道了,走了。”
胥凝望着她一点点消失得背影,呢喃着:“师父,我的使命可能快结束了~”
*
灼华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静雨阁的大床上。睁开眼,一点点看清这个世界的颜色,侧头便瞅见了守在床边的乐仪,温柔的笑抑制不住的爬上嘴角:幸好身边还有你,乐仪!
细微的动了动手指就惊醒了她,乐仪看小姐睁眼盯着自己,有一秒愣神,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又笑了,下意识脱口而出:“小姐,你醒了?”
灼华轻点脑袋,“嗯,醒了。”
“太好了,胥凝小姐,你等着,我马上去叫大夫过来。”说着,乐仪就起身朝外面跑去。
灼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乐仪,谢谢你。”接着又拍了拍她脑袋,摇头苦笑:“我是你家小姐,胥凝睡着了!”
“小姐?真的是小姐回来了吗?”乐仪睁着那对圆溜溜的眸子,兴奋的喊着,下一秒就是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往下掉,边哭边说,“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吃一顿饱饭了。”
夹杂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了满是辛酸、委屈和心疼。
“恩?他们是不让你睡觉?还是不给你饭吃?”她很惊异,这不可能啊!
乐仪:“都...都不是,呜呜呜......”
耳边满是她此起彼伏的哭声,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灼华:“算了,你去把云风和云清叫来。”
“是。”她挂着两串泪痕就跑了出去。
二人来时,灼华已经穿戴整齐,悠闲的喝着茶。
他们已从乐仪那里听说了,进屋后,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激动唤一声:“主子。”喊出了他们内心的喜悦和踏实。
嗯,踏实......
“好了,都起来吧!”她虚扶了二人一把,问道,“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