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试药
晚风中，如雪站在营帐外沉思。背影落寞而孤独。夕阳下，唯有颀长的影子与他相伴。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份孤寂。
他喜欢在夕阳西下时回忆与婉澄在一起的时光。从前在望州山上，他每天也会这样对着夕阳。直至黑夜来临他方才回转营帐。
婉澄已经用过药休息了，他也该做最后的抉择了。
桌上放着那枝有毒的箭，如雪仔细端详着它。烛光下，那枝箭上泛着诡异的光。这毒与血液相融时，人该是特别痛苦吧！再痛苦也要试一试！
他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向着自己的胳膊划过去。
哐啷一声，有人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打掉了那把刀。
“如雪，你在干什么？”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柴荣。
“我……”
柴荣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那支毒箭上。
“你要以身试毒？”
“婉澄已经失去味觉和嗅觉。我翻看了师父的手札，那里有个方子，不过只有半数人用了会好，另外半数病情加重，我不能拿婉澄冒险，所以要先试试！”
“我来试，如雪，你说的很对，这些年婉澄跟着我受尽委屈，今日便让我为她做点事。”
“不可以！你身系国家安危，不可轻易冒险。”
“为了澄儿，冒再大的险我也愿意。”
“柴大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冒此险！你想过她没有？假如试药失败，你留给她的痛苦会要了她的命！”
“你以为换了你她就能心安吗？”
“假如我有事，至少你是她撑下去的理由！可一旦你有事，我却无法让她撑下去！她爱的是你，不是我！为了她，你不能冒险！你懂不懂？”如雪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愤怒。
“我们另找他人试药，好不好？”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声令下，便可以找到数以万计的人来试药。可是我是个大夫，我不能那样做！”
柴荣不再作声。如雪拿起刀在自已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而后把那带毒的箭在伤口处抹了抹。不消一刻钟，如雪的胳膊已经肿起来了，伤口处流着黑色的血。
“如雪，你不是有药吗？快用药啊！”
“不急，我要看看这毒最终会让我变成什么样。柴大哥，如果我撑不下去，或者毒入了我的大脑，你要马上为我用药。”
两个人静静地等待了一夜，如雪并未出现意识不清，然而他的舌头却如同木头一般，失去了知觉。鼻子也不再灵敏。
“这便是我想要的！”
如雪命人按手札上的药方煎了药来，第一次，他只服下一半。药服下后，他以银针探穴，引导那药快速流遍全身。
“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大约还要等等。”半个时辰后，那药大约起效了。如雪只觉得自已的身上刺痛无比，舌尖的痛感更加明显。他紧紧握着拳头，死死撑住。
柴荣见他额上渗下汗珠儿，整个脸都变得扭曲，便知道此刻他定然难受的很。
如雪嘴唇轻微开合，柴荣不知道他再说些什么。如雪在说：“这药药性太烈，婉澄怎么能承受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如雪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幸亏他谨慎，只用了一半药。不过他明白一半药是万万不够的。
师父医术高明，如果药量减半就可以解决问题，他一定不会在手札中说此药凶猛异常，治愈率低，谨慎使用一类的话。
“如雪，你没事吧？”
“没事。是这药太猛了，身子虚弱者无法承受。我调一下这方子试试。”
“你不要太心急了，否则你的身子也会吃不消。”
“无妨，调过的方子会温和许多。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一夜未归，婉澄会担心的，快点回去看看她。不要让她起疑心。待我再用一次药，将这毒控制住，我便去看她。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为她试药。”
“好，如雪，谢谢你！”
“我是为了我自己心里舒服，你不必客气了！”
柴荣走了。临走时派吴六在此听如雪差遣。
两个时辰后，如雪将第二碗药喝下，此次，反应小了许多，但是依然很难受。他用银针护住心脉，躺在床上，静待那药将效果发挥别极至。吴六寸步不离守在如雪身边。
过了一会儿，如雪只觉气血翻腾，一张嘴，大口黑血喷了出来。呕过血后，如雪将之前给婉澄用的解毒药丸吃下去。
折腾了一天一夜，大约是太累了，他渐渐沉睡下去。
婉澄今日的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一大早绿屏为她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虽然咀嚼不出滋味，但她还是乖乖的吃了下去。
“皇上呢？怎么一夜不见皇上？”
“娘娘，赵匡胤将军回来了，皇上昨日与赵将军议事，然后又和柳公子一起研制解毒的药。忙到现在。”
“皇上还在如雪那里？绿屏，我觉得今日精神好了些，你扶我起来，我们去看看他们进展如何？”
“好。奴婢这就为娘娘梳妆。”
“澄儿，你这是……”
柴荣从外边进来。
“皇上，臣妾听说您和如雪忙着研制解毒药，刚好要去看看。皇上怎么回来了呢？药可有进展了？”
“有了，如雪一定会研制出药的。你体内的余毒一定可以清除干净。不过如雪忙了一夜。太累了，让他歇歇吧！待他有了精神，定会来看你的。你今日药浴的东西如雪已准备好了，让绿屏陪你去吧！”
“好。就依皇上。臣妾先做药浴。”
婉澄去做药浴了，柴荣心事重重的坐在营帐中。
赵匡胤已回来。柴荣昨日与他商议过，打算三日后再次攻打寿州城。
昨日与如雪的一番争吵令柴荣有些急了。他不甘心就此撤兵，又不想让婉澄在此耽搁太久，所以便想孤注一掷。
赵匡胤沉思良久，他劝柴荣三思而行。在他看来，李景达刚偷袭了他们，士气正胜。且城中粮草充足，武器精良，此刻全面攻打寿州胜算不大。还有可能会挫伤士兵的锐气。
柴荣领兵打仗多年，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他左右为难。昨夜如雪以身试毒，令他触动极大。如雪肯为婉澄拼上性命，而自己似乎做的不够多，不够好。
“赵方，传令让张永德，赵匡胤、李重进，韩令坤今日午后来见朕！”
赵方领旨出去。婉澄的药浴做完，换了衣服。绿屏侍候她躺在床上。
柴荣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道：“澄儿，我们出门许久，你可想家了吗？”
“有皇上在的地方，才是臣妾的家。不过臣妾的确有些挂念训儿，挂念馨儿还有祖母。”
“那我们回去好不好？”
“皇上如今正在平定天下，万万不能因臣妾毁了宏图大志。”
“朕的志向并没有变。只是眼下时机不成熟，久围寿州，消耗过大，且梅雨季马上到了，天时地利对我军都不利。所以朕想暂缓攻打南唐。”
“皇上可同其他臣子商议过了？”
“朕命赵方传旨，午后让各营守将来见。商议此事。你的身子已有起色。如果商议妥当，三日后便起程回京。”
“臣妾听皇上的。”
两人正在叙话，吴六慌慌张张跑来道：“皇上，奴才有事求见！”
柴荣听到吴六的声音忙起身出了营帐。
“吴六何事？”
“回皇上，柳公子睡了一觉醒来，身上滚烫，呓语不断，口口声声叫着……叫着皇后娘娘的闺名，奴才不知道如何是好，请皇上明示。”
“柳公子怎么了？”不知何时，婉澄悄悄站在两人身后。
“澄儿，如雪赶路太急，又忙着为你解毒，着了风寒，朕马上让军医去看看。不必担心，你身子还虚弱，快去休息吧！”
“臣妾觉得好多了，皇上您让臣妾去看看他吧！”
“澄儿，你不能去！身为皇后，怎可去看望其他男子？”柴荣一时间想不出阻止她的理由，便说了这一句。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澄儿，我……”
婉澄没再听他解释，冷冷地扭过头，退回帐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