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史华英正夹着一大块肉准备送往嘴里，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莫离，又放回餐盘之后立刻从餐椅上腾起，指着他身旁大声质问道。
他的手里怎么会突然牵着一个小女孩？
只见小女孩被这么一吓，颤颤惊惊地将小半边脸躲在男人身后。
“鱼肉大餐，你们吃得可欢？我还以为我真没那能力。看来，这日子过得倒是挺舒适。”莫离瞟了一眼餐桌后朝她挖苦道，但对此很镇定，“不过，我可没见着它们的影子。”
其实，史华英应该早已想到了。否则的话，她见到这个女孩，不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情形他早已预料，不足为奇。
史华英每天都在莫离面前数落他是个窝囊废，让她母子俩受苦，连块肉都买不起。他之前还深感自责，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餐桌上除了她和莫文面前的两大盘肉以外，还有一大盘即将被清空的鱼。
其实，自那晚之后，史华英已经开始恨在骨子里了。
只不过这种恨，难以启齿。
她只好也只能对他进行百般数落刁难挖苦，以此来发泄她不满不快的情绪。
久而久之，她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泼妇。
而他或许也觉得亏欠于她，好歹她也为他生了孩子，完成他活着的使命，所以也任由她去。
可是，就在这一刻，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他觉得自己变了。
听到这话，史华英脸上的肌肉四处抽动跳跃，一下就没了刚才那气势，像个被捕的逃犯。
她睨了一眼躲在他背后的女孩，“这丫头到底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语气坚定不容反抗，“以后她会一直住在我的家里。”
“‘你的’家里？不是‘我们的’是吧？好你个莫离，不把我当回事，是吧？”史华英的胸口超频率一起一伏，不断地吸气呼气，像是等待某个时机准备随时爆发。
“妈妈…”看到面前这个女人的表情和言语，女孩似乎懂了什么，但她仍旧放开男人的手，鼓起勇气兴奋得跑过去想拉女人的手。
她以为这样，这个女人便会消气，然后抱起她，一边说着‘哦，天，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心肝，我的乖女儿’，一边对着她的脸亲个不停，然后全家因她的到来而一阵欢喜。
大人们若是表示对某个孩子的喜爱，绝对会这么做的，甚至可以不惜口舌连用几个‘乖’，接着在脸上跟鸡啄米一样，连着数口来表示对其喜爱的程度。以前阿婆就是这么做的。
谅解可以产生奇迹。
假设并非如此，她也想尝试着改变。
但是，结果并不如女孩所愿。
“谁是你妈妈？滚开！”史华英恶狠狠得一脚把她踢倒在地。
手中的芭比被扬向不远处。被擦伤的疼痛感立即袭来，女孩没有吭声，也没有哭，而是自行爬起来站在原地。
“你看看你都对她干了些什么？她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男人连忙走过去，俯身捧着女孩的肩，“烟儿，疼吗？”
女孩看了一眼女人，她眼里冒出的火花足以将自己谋杀。
她轻轻摇摇头，捡回落在不远处的芭比，回到男人身边。
“很好，居然还是个倔强的种。到底哪来的贱货？”
“这里没有贱货。有的话也只能是你。”
“你…”史华英气得说不出话。但她很快舒了一口气，“那这女孩到底是谁？”
“我相信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装腔作势，多此一问？”
“难道是六年前？”
男人不说话。
“好你个莫离！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得养这个孬种？我告诉你，哪儿弄来得就再把她弄回哪去，我决不容许路边捡来的野孩子在我们家生存。”
“这里，我说了算！”
“你…好！你别后悔！”
“后悔？你最好对她好一点。否则，后悔得是你！”
话音刚落，男人便抱起女孩径直向阁楼走去。
而这一切，被一旁比女孩年长一点的男孩看在眼里。那眼里，充满了愤怒与仇恨。从他盯着她的眼神里，她就已经知道了。
男人把女孩放在床沿，转身从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盒，忙活起来。
“我是你从路边捡来的？ ”
“……”
“所以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
“所以那个女人讨厌我？”
“……”
“所以她不喜欢我住在这里？”
“烟儿，是不是吓着你了？”男人用药水替女孩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就像在呵护稀世珍宝般轻柔，“都是我不好。别怕，有我在，谁都休想欺负你。”
处理收拾好之后，男人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往嘴里，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阵烟雾。
那是最廉价的烟。
可是即使是最廉价，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这是多年以来无法戒掉的习惯。
烟一直是他的精神寄托。
他的生命早已融化在芸芸众生之中，他天天都在为这个世界忙活着，他的无能为力，他的日渐衰老，重于泰山，压在心头。他终究是过得如同死尸一般。
但现在，不同了。
突然，女孩一阵咳嗽。
男人迅速地将剩下的半根烟丢落玻璃杯里，里面盛了四分之一的水，很快浸透烟身。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做。因为他从来不会掐灭没有抽完的烟，不管遇到任何事。
而这是头一次。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烟儿，你喜欢我当你的爸爸吗？”
女孩得到了答案，莫名心生欢喜，但并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
听到这样的结果，她反而很庆幸。
不喜欢。她暗忖。
但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应了一声：“我会听话，不会让她生气的。”
男人抱住女孩，心里一阵愧疚。是他把她带回来的，想到以后却不能经常在身边照顾她，不能给她良好的生活，也不能给她温暖的家，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他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突然，他想起早已放在桌上的盒子。他将它递给她。
上面玫红的蝴蝶结显得格外醒目。女孩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粉色蕾丝边尽收眼底，一条漂亮的裙子。
“喜欢吗？”男人蹲下身。
女孩兴奋得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他看见她明亮的笑靥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有那么一刻，他被她惊呆了。目光停留在她透白的小脸上，那肌肤吹弹可破。
这孩子真得是越长越漂亮了，就如张大婶所言。
忽然，她松开手，眼神凝视某处。
那个男孩正站在门口，想必有些时候了。但见她发现后，就忿忿离开。她能感觉男孩离开时紧咬着牙齿。因为她发现他两腮都拱起来了。
“怎么了？”男人随即反应过来。
“没事。”
“饿坏了吧？”男人从纸袋拿出馒头，“赶紧趁热吃吧。”
“我要你喂我吃。你咬这头，我咬那头。”
“傻丫头。”男人笑着捋了捋她额上的碎发，“我们不适合这种方式。”
“为什么？”
“这是情侣才做的事。”
“我们就是情侣呀。”
“小孩子不懂。”
“我懂。阿婆说，女儿都是爸爸的前世情人。既然上辈子我是你的情人，那这辈子我就再做你的情人吧。”
童言无忌。
“傻瓜。”男人被这一席话给逗乐了，“你先吃吧，我给你倒水去。”
“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女孩拽住男人的胳膊。
“我的小公举，到底什么问题呀？”
“我要做你的情人。”
“呵呵，那你喜欢我当你爸爸了？”
“不喜欢。”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要做你的小情人。”
“好好好。你是我的小情人。”男人轻捏女孩的脸。童言无忌。
“这还差不多。”女孩咯咯得笑了起来，宛若绽开的桃花般风光旖旎。
男人看着女孩嵌着梨涡的甜美笑容，一时间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