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现在
傅书拽原诚起来要他无论如何找点事做,他是不介意养一个废人,只要他自己乐意。
原诚幼稚过头,又固执如同老人家,同时刻薄,永远不会被赏识,白天有光的时候才能睡得着,想不通所有的事情,难免入戏太深,只相信悲剧。刽子手高举刀斧,竟然随心所欲,而所谓天下,也没人逃出樊笼,只听过俗世幸福也毕竟少之又少,不要循环,不愿服从,然而终究不会被赏识。
唯独傅书是个好小伙子,毫无道理,真心而热诚,会读书,闲不下来的实验,已经难得,最后分出心照顾他,他希望照顾他。
最多的是躺在一块说话,讨论一切,原诚嗤笑文人的傲骨,傅书便安抚地摸他的脑袋,原诚一直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表意见,他很明白所该知道的事,也清楚应当如何,但往往叛逆,直至筋疲力竭,而傅书始终在。
余下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互不干扰地做无聊的事,这个时代最好的人是没有的,原诚理解的自由意味着给更多犯傻的人被嘲笑的机会,人其实不那样反感特立独行,但不知不觉造成事实上的反感,人装作不清醒,不清醒的装作醒着,愚蠢倒是共通,人也爱蠢,显得如此安全,他脱离人群,结果却必然一事无成。
原诚向来做人群里最扫兴的那个,但他并非有意,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有好好生活的天赋,理想与现实从几个世纪前就对立,他明白所有该明白的。
成功做到该成功的事,再无其他。
傅书是那只装傻的小猪,他以聪明来逃避,始终得体,无可挑剔,温文尔雅,尖锐之处只对准自己的胸膛。
如果一定要讲灵魂,灵魂这样东西,没有实证,谈不上轮回,即便轮回,不灭的是什么呢?不是性格,不是记忆,不是爱人,不是脾气,不是精神,不是思想,样貌声音都不能相同,即便偶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是巧合,那么原则?无论多少次面对选择永远只有一条道路?
不是。
假如灵魂不灭,仅仅是能量守恒,如果有印记,可凭此寻找,但毫无意义,人无法看穿,竟也自在。
晚上傅书要他好好休息,对他说晚安,称他为“悲剧小猪”,他想他会做些什么的,总会,用他最古朴的诗意的那一魂,他并非铁石心肠,却尚不如草木,爱好挥霍天赋,习惯半途而废,前些年还爱欺骗自己此为“善”。
天下为公是句废话,偏爱公无渡河,楚狂最高,梦里见过,无数的世代归于同一个问题,没人能解决一星半点,大家都知道。
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有时发冷,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好风景并无益处,海风毕竟也没见过,似乎长久的忍耐最终导致情况日益严重,多希望能说说话,但要阳光照着,才微微感到安全,一丁点声音却吵闹之极,原诚发脾气差点要将周围的蝉全都就地正法,但想起十七年的传说,没人喜欢时间流逝,时间对人也毫不客气。
“悲剧小猪”,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心疼,最好就不要同情,他腐烂着的,无目标的荒唐,惹人厌的颓丧夺去你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