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家在河南杞县,俺家在杞县有50亩良田,一间布行,一间院子
院子共有8间房,下人们男女共6人,男女分开,三人一间房,护院三人一间,父亲母亲一间,布行掌柜跟学徒两人一间,长工三人一间,俺自己一间,还有一间房空置了下来用来堆放杂物,这些都是祖产。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听到打更声便知道这会是五 更天了
五更天,俺该起床了,俺是不敢赖床的
三岁赖过一次床被父亲用黄荆条抽了一顿,这黄荆条细而坚韧打人疼还不断,直到现在俺看见荆条还害怕呢,从那以后俺就不敢赖床了
俺一骨碌爬起床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上等着小哥端水过来给俺洗漱,这些下人们男孩子俺叫哥,女孩子俺叫姐姐,他们年纪大多十三四岁
俺坐在床沿上等了许久仍然不见小哥进来,俺等得着急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俺又起晚了那不得了啊,俺趿拉着鞋子推开房门,自己去打水洗脸,正洗着,听见身旁有人匆匆跑过去,又跑回来,手里拎着一桶热水,俺便叫道:
“喜姐,恁跑那快做啥”
喜姐脚步不停,回道:
“小爷恁起来了”
俺看她提着水匆匆忙忙跑进母亲房里去了,俺才注意到,父亲也站在房外来回踱着步子,一会又侧着身子耳朵紧贴着房门在偷听。
俺穿好鞋子,拾掇好衣服,走到父亲面前,拉了拉父亲衣角,父亲也不看俺,只是用手拍打了俺,说道:
“走开,白来碍事”
俺也不知道父亲为啥凶巴巴的,俺站在父亲身旁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隐约听见里面传来老妪的声音,好像是县里接生婆李婆婆的声音,她喊着
“慧啊~“那是俺母亲的乳名,俺母亲也是她接生的
”慧啊,加把劲,还有一个呢,深吸口气,用力,用力”
紧接着俺就听到母亲,啊~痛苦的叫喊声,俺觉得母亲肯定是很痛,俺要进去救母亲,俺大叫一声“呀!
正准备踹门时,一双大手拉住了俺, 让俺寸步难行
父亲喝道:
“干啥呢!别在这捣乱”
俺抬头看着父亲,俺冲父亲叫道:
“俺要去救母亲”
可无论俺怎么使劲,也挣脱不了父亲抓住俺的那双大手
父亲一把将俺抱起,走到门前石阶处坐下,俺着急去救母亲,在父亲怀里胡乱的扭动着希望能挣脱父亲
父亲用手轻轻的拍打着俺的头,沙哑着对俺说:
“祖啊,别胡闹,恁母亲在里面生小弟弟呢”
俺不解,捏着拳头问父亲:
“啥是生小弟弟,他们把母亲弄疼了“
说罢俺看见父亲低头笑了下
父亲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没笑,因为俺从来木看见父亲在俺面前笑过,从来都是板着脸的
父亲想了想说道:
“就跟恁母亲生恁一样啊,恁就是恁母亲身上掉了来的块肉啊,恁想恁母亲身上掉下块肉肯定疼了”
俺知道俺咋来的了,俺不是从山里挖出来的,俺是俺母亲身上掉下来的块肉长成了俺,俺问道:
“现在母亲身上又要掉下块肉长成俺弟弟吗?”
父亲点点头
俺想等见到母亲了,俺要给她吃很多很多肉,让俺母亲掉回去的肉在长回去
俺望着紧闭的房门,父亲也望着紧闭的房门,俺感觉到父亲的身体在微微抖动,抱着俺的手在微微用力,越来越重,箍的俺差点要断了气
就在俺要断气时,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李婆婆焦急的叫着:
“老爷呢!老爷呢”
父亲这才放下俺,俺大口喘着气,看着父亲快步跑了过去,父亲问道:
”咋样!“
李婆婆焦急的说道:
”快去请郎中,快!“
父亲反应倒快,立马叫来燕子哥,吩咐燕子快去请刘先生过来
燕子是俺家腿脚最麻利的,刘郎中住在城东,俺们在城西,他去是最合适了!
李婆婆从房内抱出俩婴孩,父亲接过,一手抱着一个,这俩婴孩是双胞胎。
这兄弟俩在父亲怀中倒是不哭,只是咿呀咿呀的叫着
父亲身子斜靠着门板坐下看着怀中婴孩,父亲哭了,呜呜的哭着
俺走过去,好奇的看着父亲怀中的婴孩
“这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是俺弟弟?”
可俺母亲咋不出来呢,俺问父亲:
“爹,母亲咋不出来?”
父亲抹着眼泪,一把将俺也揽到怀中,父亲哭的声音更大了
俺听到屋内也有人在小声哭泣,然后院子里的小哥也在偷偷抹着眼泪,俺不知道他们哭啥
俺没哭,俺被父亲揽在怀中只觉得难受,这次父亲手上抱着弟弟倒不好用力,俺一把就挣脱开来,跑过去打开房门,就被里面的喜姐给拦住了
喜姐脸上也挂着泪珠,喜姐紧紧的拦着俺,不让俺到母亲跟前
母亲就躺在床上,母亲头发湿漉漉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有人在母亲身上擦拭着
李婆婆在母亲身前来回走动,看见俺进来了,呵斥喜姐:
“丫头快把小爷赶出去”
喜姐得了命令,稍一使劲,俺便被她拎了起来放到门外,咚,门又重新关上。
俺也顾不得疼痛,俺只想见母亲,俺用力拍打着房门
“开门!开门!俺要见娘”
俺拍的越重,屋内哭的声音反而越大
父亲起身拉俺到一边,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次俺看清了父亲是笑了,原来父亲笑起来这么难看,怪不得父亲从来不笑哩
父亲说:
”祖,恁看这是恁的弟弟,咱给他取名文武,恁觉得咋样?”
俺想了想:
“这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等见到母亲让母亲取吧”
父亲听罢又哭了,不知道为啥这会看见父亲哭了,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来了,来了,老爷郎中俺给背来了”。燕子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放下背上的郎中
郎中落地先是长吸一口气,用手锤着胸口,发出卡的一声响,郎中缓过气第一句话便是问:
“人在哪?带俺过去”
父亲赶忙唤来喜姐将郎中领进屋
刚进屋没多久郎中便又出来了,朝父亲摇了摇头
父亲身子晃了晃,怀中两个小家伙似乎是被父亲吓到,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父亲听见怀中婴儿的哭声,这才稳住身形,定了定神,吩咐燕子哥从账房上取70文钱给郎中做诊金
郎中对父亲说道:“不用了,这是规矩,恁节哀”
说罢郎中叹口气便走了。
爹又吩咐燕子哥
“去送送。”
这一年是1911年,俺5岁,母亲给俺生了两个弟弟,二弟陈令文,三弟陈令武,母亲却没了!
父亲给俺说母亲死了,俺不懂啥叫死了,俺觉得母亲只是睡着了
“俺还等母亲起来,陪俺玩耍哩”
母亲手巧,集市上卖的小木偶,木马,木刀,木剑,母亲看一眼就能做出来,做的比集市上的更好
母亲经常大手拉着俺小手赶集,俺吃着母亲给俺买的糖葫芦真甜。也喜欢吃母亲做的胡辣汤,真香。
时间久了,慢慢的俺知道母亲再也不能陪俺玩耍了,也吃不到母亲做的胡辣汤
俺便知道死了是啥意思,母亲永远没有了
俺对这两个弟弟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俺气
“凭啥有了恁俩,俺就没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