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想哪个男人啦?这么入迷。”
林麦麦骑着电动车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说出的话和她穿的衣服一样开放。莫如烟早已习惯了,所以并不打算回答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但她刚才的确在想着莫离。上学放学吃饭睡觉上厕所只要有机会她都想。她想她带他离开以后,在某个小镇里,只属于两个人的那些浪漫的小事。
某天凌晨,她会靠着他的肩膀坐在海边看着海水起伏,海鸥飞翔。一起等着水天相接的地方那一丝曙光,看着它慢慢涨红脸。她因突如其来的寒气而钻进他的怀里。他会心疼的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会牵着她的手光脚走在泥泞的田埂上,那泥土泛着清香。然后因为脚步不稳,一起摔进旁边的田地里。她会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抹在他的脸上。他就顺势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用他的脏脸磨蹭她的脸。
他会背着她爬上有点高的山坡,一起去看星星。他说,那里的星星离得更近一些。只可惜,后来突然下起小雨,没有了星星。她的沮丧不断外爬不断蔓延。但他却牵起她的手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漫步雨中,让它成为最浪漫的事。
她越想越美好。越想越期待。
她想他脸上密集的胡渣子,还有他浓黑眉毛下那双眼里的波澜不惊。她越想越觉得他比金城武还要帅。正应验了那句话,四十岁男人一枝花。她有时候都有想把这朵花采下来的冲动。
她不确定那种情愫属于什么。或者只是崇拜的缘故也不无可能。
“我们每天的生活里面都充满了这类潜意识的机转。我们时常会忘记某个人的名字,在说话时摸弄自己的衣服,或移动房间里随意放置的物品。我们也时常结结巴巴或看似无辜地说错话,写错字。但这些举动事实上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是意外的或无心的。这些错误事实上可能正泄露我们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阿拉伯有句谚语:如果对我的秘密保持沉默,那么,这个秘密就是我看管的囚徒;如果失口说出了这个秘密,那我就变成了它的囚徒。
当然,这只是一直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它是她看管的囚徒。林麦麦完全不知道。
“你不怕这身打扮再次产生强大社会反响,被无数火热焦点灼伤,被惊涛骇浪口水淹没吗?”
虽这天气冷的骨头都得碎了,但莫如烟仍见着林麦麦灰色格子呢外套里头穿着黑色短款上衣,紧身牛仔裹着裸露的性感小蛮腰,并且肚脐上还闪着亮晶。
“怕不怕我连累你啊?大家要是又碰见你这高材生和我这样的学渣坏女人混在一起,准保再次恨屋及乌。”
反正只要是个女的,林麦麦总喜欢称作女人。‘女人’这词,莫如烟已经听了快十四年了。
“这年头,还有谁不知道我跟你走得太近的?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他们怎么嘀咕那是他们的事。听见了我无所谓,”莫如烟耸耸肩,不以为然,“何况听不见。听不见的东西,谁在乎谁傻缺。”
“那为啥就不能允许我这么想?”说这话时林麦麦顺带将莫如烟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倒是看看你,啧啧,你不用这么委曲求全当绿叶,衬着我吧?我已经够鲜艳了。”
“为了你,我自愿的。”
“啧啧……你要真是男的,多少女人得死在你这嘴上。”
“要真这样,就你一个就够了。”
“得得得,别说了。寒彻骨。我可是正常性取向。你不会有问题吧?”
“你才有问题。”
“到底这行头,那人渣多大穿的呀?”
“十四岁吧。”
“什么?十四岁?晕了。”林麦麦围着莫如烟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她拉了拉莫如烟身上的黑色外套,一脸嫌弃吧啦的样子,“这都宽松的,也太…太离谱了吧。瞧你到底都被虐待成什么样子了,一点胸部都没有。”
“随便说的,我才不会把记忆浪费在这等破事上。反正也快熬到头了。”
“那莫叔叔呢?应该知道了吧?”
“他们在他面前没敢对我怎样。”
“所以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一无所知?”
“知道了又能怎样?他们也不会就此放手,没准会变本加厉。所以,何必?还徒增他的懊恼。我不想让他烦恼。再说,这老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从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何况,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们简直连狗娘养的都还配不上。就你是圣女啊。这飞机场,要是你剪了这一头及腰马尾,根本没人知道你竟然是个女的。”
“是是是。”莫如烟边说边跳上车后座,“别每次都要说教这事。快走啦。大美女。欸,对了,昨天你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来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
“呼啦”一声,驶向前方。
“切!还搞神秘啊你。”莫如烟不屑得瞟了她一眼。
“对你,就得保持神秘。这样,我们才会更友爱更亲密……多少夫妻就是因为袒露过头了才导致分开的?你说是不是呀,小美眉?”林麦麦只顾着挑逗,没看清前面拐角,差点撞到墙壁,还好反应敏捷,转了个车把头,才得以幸免。
“就你贫嘴。”莫如烟身子猛得前倾,坐正后拍了拍她后背,“专心开车啦!”
没过多久,林麦麦载着莫如烟拐进一条小巷子,然后在一栋房屋前停了下来。
房子有三层,墙上铺满了爬山虎,灰色水泥有几处脱落,门前砾石小道连着瓷砖,有些也已断裂。朱红大铁门锈迹斑斑,窗户上的油漆稀稀拉拉掉了几处早已失去光泽。
看过去已有些年月了。房屋外观虽稍显陈旧,但仍旧看得出它当时的风光。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有钱的人吧。
莫如烟跳下车,“这就是你新租的地方?”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林麦麦边说边把车推到一旁停好。
“能不知道吗?你这风云人物想不关注都难,到处都是小道消息。”
“唉,看来我想不出名都难啊。”林麦麦撩了撩头发,假装很为难的样子。
“得了吧你。”莫如烟戳了戳她的胸。
“你这是第几次吃我豆腐了?”
“正好让我体会胸大的感觉。”
“你个臭丫头。”
房子底层无人居住,莫如烟跟着林麦麦上了三楼。内部装修看过去倒还挺舒适,家具电器该有的都有。
“你这居然......居然还藏着彩色电视机?”莫如烟双眼放大,一脸不可思议。
“我让他买的。”
“叔叔也太宠溺你了吧?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说买他就买了。几乎没有父母会这样的。难道他不担心会影响你学习吗? ”
“他最近对我出奇的好,可能是觉得愧疚吧。我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我。”
林麦麦顺手开了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在告诉莫如烟这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莫如烟倒觉得很新鲜,毕竟彩色的效果总比黑白好得多,遂拿过遥控按了起来。
她想她将来也要和莫离过这样舒适的日子。
“我想有一天和你去旅行,去那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行李,没有背包,不带电脑更不要手机,走一个地方停一个地方。在我心里最美好的就是和你一起老在路上,捕捉最后的流星,坐在最高的山顶上,听音乐,聊电影,吃东西…当月初越过山涧,我未老,你依然。”
她会靠在他的臂弯里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他们喜欢的影片,听着那段感人的话。她会忍不住跟着一起朗诵起来,然后稀里哗啦哭个不停,紧接着把眼泪擦在他的衣角上。
而他只是把她的肩膀搂得更紧,任由她去。
双唇紧闭,打开嘴。“莫——”
舌尖抵住上牙床,嘴微张成扁平状。“离——”
“莫——离——”
她总爱反复默念他的名字,有时也会将名字直接脱口而出。换作其他任何称呼用在他身上,从她嘴里即将吐出时总让她感到极度生涩,最终都卡在喉咙口,再把这些厌恶的称呼名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吞了回去。
这些古怪的称呼,多么恶心!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所以很多时候和他对话时,都是忽略称呼直接切入正题。
史华英平常因此没少趁机在莫离面前诋毁她,说她是个狼心狗肺的孩子,白眼狼到连一个礼貌的称呼都不肯给他。
但好在莫离对此也完全不在意,戗一句:“你教育出来的乖儿子,就给了吗?”
史华英拨草寻蛇,被莫离这么一讪,自讨没趣,脸皮抽筋得厉害。
每每如此,莫如烟心里倒是痛快得很。
当年低年级同学取笑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是个路边捡来没人要的野小孩时,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悲伤。
反而感谢莫文,因为是他将这些公之于众的。他本以为这样可以伤害她。
可事实上并没有。反倒窃喜得很。
她很清楚得记得,当时她表现得如此镇定,甚至心底揣着小兔活蹦乱跳。
我是捡来的……我是捡来的……嘻嘻……嘻嘻……
如果非要说悲伤的话,那也只是因此更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而已。
好在,除了林麦麦。
于当时而言,一切就无所谓了。
现在更是如此。
但却确定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对莫离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