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此时身子还虚,奈何实在不放心外面情形,是如何也躺不住,便挣扎着起身,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才恢复气力。
战场上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杨五郎竟被剧毒折磨地下不了床,五郎径自苦笑,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壶茶才觉清醒。
他见流年睡得正沉,满脸汗珠,深重的黑眼圈覆在脸上,心中着实不忍。这次真将她折腾够呛,不过想起自己丢脸的模样,脸上又阵阵发热。自己这妹妹的性子他可是了解得紧,素日没大没小不管不顾……五郎不禁叹下口气,扬起手掌恨恨的威胁道:“你若敢拿哥哥逗趣,看我可饶得了你。”
五郎无奈一笑,将流年抱起轻放在榻上,自己则换好衣服出了营帐。
忙了半日,营中将士尽数解毒,可算化险为夷,马信黑了这些时日的脸终于有笑颜。七郎和延儿收拾好战场正要散去,见五郎自远处走来,二人急忙迎过去。
“五哥可好?缘何不好好躺着休息?”
“我已无事,营中将士如何?”
“五哥放心,将士们尽数解毒,围城之困已解,大辽败退。”延儿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七郎同延儿对视一眼,亦是笑得不能自制。马信在一旁看着三兄弟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郎顿时心中一凛,看了眼马将军立刻躲了他的目光,佯装镇定道:“你……你们两个笑什么?”
“哈哈……哈哈。”七郎笑得直不起腰,延儿见五郎脸色阵阵发白,强忍笑意去推七郎。
七郎性子同流年相像得紧,他哪顾得了许多,盯着五郎问:“我们家这根木头桩子动情了?”
五郎心里一咯噔,又是一身冷汗。这下可好,不仅是八妹,怎么他们也知道了?延儿还好说,奈何有七郎和八妹两个,他可算失尽了面子!
五郎恨恨剜了一眼七郎:“莫要没大没小,既无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罢看了眼马信急急转身,脸上阵阵发热。
马信瞪着眼睛问七郎:“看五郎这样子,可是有把柄落在你们手中?为何发笑,说来让我这个老家伙也热闹热闹?”
七郎狡黠地眨眨眼:“诶,自是好事,看来我们和马将军注定是要做亲家的,这下可不会再有误会了!”
马信有些将信将疑,看了眼延儿,见他满脸笑意,方知七郎确不是在开玩笑。莫不成是五郎和钰霜?虽说钰霜和四郎闹得不太愉快,的确是误会一场,过去便也过去。五郎这孩子他也是自小看着长大,憨厚老实,少年英雄,与钰霜正相配,如此甚好。想到如此,马信抚着胡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延儿回到营帐将一身疲惫洗去,换了随身的衣服,又恢复素日俊朗的模样。他念着流年便径直去了五郎营帐,见五郎站在桌案旁盯着军事图一动不动,流年躺在榻上睡得正熟。
五郎察觉到延儿过来,有些不自在,嗫嚅着一句话未说出来。
延儿不禁低笑:“五哥喜欢钰霜姐乃人之常情,你二人却也相配得很。若喜欢需得去追,莫要失了才觉后悔。”延儿说着眼光落在了榻上熟睡的流年身上。
五郎循着延儿目光看过去,心中一惊。他亲眼见流年和延儿闹得不可开交,累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当时只觉妹妹太过任性,一件小事而已,有甚可闹!如今再回想,倒体味出些异样感觉,心里不禁微微一酸。
延儿见五郎愣愣没有说话,不禁摇头:“我将八妹送回营帐,五哥早些休息。”
“莫要折腾她了,且让她睡吧,我去和七郎挤挤就好。”
五郎说话间已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犹豫着又转回身,嗫嚅道:“延儿,你……你说我垂死时想起钰霜是……是……是因为喜欢?”
延儿生生把嘴角的笑给憋了回去,反问五郎:“若是钰霜姐明日便要嫁于别人,五哥可会心痛?可会害怕?可会后悔?”
五郎被问得牙齿发颤,不觉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唾沫逃出营帐。
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杨五郎将军,从来都不知道“怕”字为何,若钰霜真嫁了别人……酸楚和心痛微微升腾而起,他不自觉按住胸口,这种奇怪的感觉当真从来未有过,他到底是怎么了!五郎不觉叹下口气,找到处僻静之地坐下来,瞅着噼啪作响的火把心烦意乱。
延儿见五郎魂不守舍的样子,终是隐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根木头。他这般迟钝样子,若是没人帮忙推一把,可会修成正果?
延儿想到此处看着流年蹙眉:“你啊!当真会胡闹,奈何我被你吃得死死的,宁愿挨爹娘责骂,就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得陪着你胡闹!”
延儿坐在榻上将流年腰身搂过来,看她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便帮她把鞋袜脱掉,又取了折扇为她扇凉。
流年伸个懒腰,不觉哼一声:“延儿哥哥”。延儿噗嗤一笑,掐着她面颊宠溺道:“真是个傻丫头,是我,你放心好好睡。”
延儿待流年额上的汗退了才回到营帐。一场大战结束,天气越发燥热,将士们剧毒虽解,却都乏得很,皆已睡下。整个军营除了巡逻和岗哨,不见一人,寂静的只剩火把颤动的声音。而五郎,竟在外面呆坐一宿,整个人都被露水浇湿。马信清早寻营,见他湿漉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着实吓了一跳。
“五郎,你不会在这里坐了一宿?”
五郎悠地回过神,慌忙解释:“天气太热,这……这里凉快。将军忙,我先回去换衣服。”说罢便狼狈逃走。逃了几步又停下来一拳捶在自己胸口上,“杨五郎啊杨五郎,又没做亏心事,你逃什么!”
钰霜听闻边关急报,一夜都未睡下。五郎虽不太会说话,人却并不讨厌,怎么可以如此就……半夜间钰霜再也坐不住,给马夫人留了书信快马赶往益津关,于三日后破晓到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