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蒙,二人便早早赶路返回营寨。一路上李二暗自盘算,现今已知哥哥确切方位,须得赶紧找个时间离开。
但是既然和老石的事情缠在一起,便不能丢下老石一走了之,那统领的侄儿阴狠歹毒,怎么会咽下这口恶气。自己不逞强动手,二人忍受一顿,可能事情会轻巧很多。那叔侄二人到底盘算什么名堂,是死是活到底给个准信。
老石见李二一直沉默不语,便道:“李二,我知道你怪我拿了那些牛肉,把你弄成这样,是不?”
李二道:“啊?”
老石道:“自从你看到那些牛肉,你的话便少了许多,定然是心里在责怪我。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李二道:“这是什么话?”
老石道:“我娘最近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一辈子没吃过肉,我只是想趁她还在的时候让她尝尝肉的滋味。你要怪我,你便怪吧。”
李二道:“不是,我没这么想。我是从大娘那里知道了哥哥的消息,心中高兴。”
老石道:“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
李二道:“你不要东想西想,这点小伤,比起我哥哥的消息,不算个事情。”
老石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李二道:“先和你一起回营寨,偷点肉吃,养养伤口。反正那牛肉,那个两个统领早就吃腻了,比喂狗都不如。”
老石笑道:“走。”
二人回到营寨,朱大宝直接把李二单独叫去了营帐。老石有些担心,李二却不怕,管他什么算计,大不了拼死一搏。
入帐进去,李二行礼拜见了朱大宝。朱大宝竟十分客气,笑道:“李兄弟,我这侄儿娇养惯了,前天晚上多有冒犯,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李二心中惊诧不已,如此蛮横的侄儿竟有个这般通情理的叔叔?便也抱歉道:“是小的不知轻重,冲撞了副统领大人,请大人尽管责罚。只是事情全由小的好勇斗狠所致,与老石无甚关系,小的愿意全部承担。”
朱大宝责备道:“唉!此言过矣。两个人的事情,不能说全是一个人的过错。”
李二低头道:“确系小的一人过错。”
朱大宝道:“李兄弟,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和老石两个人。是你与小侄之间,不能说是你一人之过。我那侄儿,我自己清楚。”
李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朱大宝接着道:“年轻人好勇斗狠,再正常不过。我是个爱才的人,那晚见你身手不错,不想你在灶房里耽误了,有意提拔你,你可不能拒绝。”
李二暗想莫不是见打不过我,要把我从老石身边调开再来找他算账,便道:“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朱大宝道:“这是军令,军令一出,违逆者以株连罪论处。”
李二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如果他不答应,不仅他自己会死,老石也会收到牵连。心中暗自叫骂,原来这对叔侄是这般盘算。昨天没有动静,却是早就算计好了。
转念一想,自己生也好死也罢,只盼能护得了老石周全,便道:“统领大人这般抬爱,小的不敢拂逆。只求大人一件事情,不晓得大人准不准?”
朱大宝道:“你是怕我再去责罚老石,确是小人之心了。前夜之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向你允诺,不再追究此事。”
李二听了,有些惊讶,却也难以高兴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问道:“统领大人宽厚之至,小的感激不尽。不知道大人安排小人做什么差事?”
朱大宝道:“你拳脚功夫不错,提拔你为先锋都尉。”
李二听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听起来倒是好听,答谢道:“谢大人提拔,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朱大宝有点不耐烦了,忍住道:“你说。”
李二道:“小的手臂受了刀伤,行动不便,想要暂且住在灶房。老石认得草药,医治方便,小的的伤好得快些。”
朱大宝微笑道:“好办,同意你住在灶房。”
李二听了领命而去,一路上有些得意,心里想着难道自己看错这朱统领了,他果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却没有看到背后朱大宝看着自己离开的背影,眼中是更加的得意,嘴角忍不住升起一丝诡笑。
回到灶房营帐,李二看着早已忙开的老石大声道:“搞定了,没事了。”
老石疑惑道:“搞定了?”
李二便把事情经过一一说了。
老石不解道:“不像他们爷俩平日的作风。莫非是忌惮你的本事。这先锋都尉,平时也是个好差事。但是打仗,是冲在最前面挡刀剑送命的。不过也不打仗,我来五年了,这营寨没打过一次仗。”
李二道:“这样最好了,不打仗,我们都没事。”
说完,便和老石一起忙活去了。入夜,老石给李二重新敷了草药,二人连日劳累,很快睡去,没什么异常的事情。下半夜,整个营寨除了夜岗警卫的人之外,都在安眠之中,此起彼伏的鼾声,愈发显得夜幕静寂。突然,连声急促的营号刺破静谧,一阵又一阵地响起。
这是战前的号角声,五年来第一次在这营寨里响起。众兵士慌乱中,穿好盔甲提上军刀,急急忙忙赶到操练场地集合。只见朱大宝和他侄儿骑了营寨中最快的两匹马,铜盔铁甲,手摁军刀,朱旦伟抱着号角吹响不停。
朱大宝大声道:“刚刚接到密报,乱贼已经从东边打过来了。营寨太小,我们兵力有限,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包围。要主动出击,在外面跟乱贼周旋。李二!”
李二答道:“到!”
朱大宝道:“上前来。”
待李二跑步上前,朱大宝指着边上一匹无人骑乘的马道:“上马。”
李二从未骑过马,迟疑中硬着头皮骑了上去。
朱大宝又大声道:“昨日,我见李二身手了得,已提拔为先锋都尉。今日行动,李二为先锋,领八百人,前方开道。我亲自领一千人,后方压阵。一前一后,互为照应。即刻出营,趁着天黑掩护,往东前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停下。灶房,警卫的两百人,留在营寨守卫,不得擅离职守。”说罢,大手一挥,即为动身号令。
军令一出,众人只得稀里糊涂地从营寨里带着睡意往东边列队而去。李二坐下的马倒还听话,他不敢乱动,只由马慢慢散步一样前行。
汪家三叔侄跑上来,汪年问道:“李二兄弟,如何接了这个差事。”
李二出了营寨才有些明白朱大宝叔侄的诡计,这两人欲擒故纵,编了一个绳子把李二牢牢套住,牵着自己去送死。若果真遇见乱贼,李二一马当先,当先死掉。骑着这匹马,只如骑虎一般上下都不是。
听了汪年的责问,愤道:“别说了,被那叔侄这般公报私仇。你们尽量在队伍后面,相互照顾周全。”
汪健道:“李二哥,我们受你一饭之恩,一同入营。现在你有难,我们怎能弃你不管。这世道本来活命也难,生死不过多活一天少活一天。”
汪贵道:“汪健说的对,只盼遇不到乱贼,大家都没事。”
李二听完眼角一热,感激道:“遇上兄弟几个,就算今日活不成了,也是痛痛快快。你们回队里去吧,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再叫你们。”心里却想,幸好老石没来,日后就算朱大宝叔侄责罚他,倒也不至于丢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