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假期,林清越来越忙,明明是孩子们考试,却比自己考试还要焦急。
带着她们复习一遍又一遍,强调重点。次数多了,别说孩子们了,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
考完试,又是老生常谈的话,类似“假期是你们赶超的好机会”等等,这话到嘴边就秃噜出来,都不用大脑思考。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到假期自动循环播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固定话语。
是老生常谈,是耳朵起茧子,可也是老师们真真希望的。
学校空了,假期已来临。
林清开车回家,心情是轻松许多,可也不见也多开心。
一句我回来了,回应的只有花花的叫声。
闲下来,林清心里才有空落落的感觉。
周洱前两天去德国看老爷子,估计是最后一眼。那次电话里听到老爷子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那病气。
晚上周洱就动身去了德国,这么一算也有半个月了。
先前忙的时候不觉得想念。忙得昏天暗地的,抽出空聊个天。她也不回家,直接在学校的宿舍睡觉。
这下空下来,倒是铺天卷地般的涌来,扰的人没心思做其它。
正好林妈妈打来电话,林清便收拾了点东西带上花花去父母家。
在家里与父母聊了聊最近,又说到周洱。本来打算要来父母家,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
林妈妈问,“过年周洱去哪里?”
林清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周洱爷爷情况并不算太好,在哪里过年没个准头。”
林爸爸林妈妈同时叹气。
林爸爸说道,“打电话的时候安慰着点,生离死别是最难受的。”
林清点头。
与她视频时,周洱那样子像是两三天没合眼。这还是她强制要求视频,不然周洱根本不会开视频。
二叔前后脚打来电话让她督促着点周洱,她倔起来谁也说服不了,也就你能压住。
晚上周洱打来电话,林清推算了下,是德国时间凌晨一点。
周洱刚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正在隔着屏幕擦头发。
“在妈妈家?”周洱看着林清的背景,不是她们家。
“对,在爸妈家,花花在我爸妈那屋呢。”林清点头,看着周洱那张憔悴的脸,又不免唠叨道,“擦干头发赶紧睡。”
周洱将毛巾搭在肩上,坐在屏幕前凑近脸颊,似乎这样可以触到林清,“好累,你帮我擦擦头发好不好。”
林清在屏幕上描摹着她的眉眼,这是她们和好后的第一次分离,短短的几天竟然如此难捱,“等爷爷病好,你就回来。”
说到这里,周洱一阵沉默,林清也跟着沉默,屋子里只剩下俩人的呼吸声。
“不会好了。”周洱说。
夜里周洱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那句话没有说错,老爷子不会好了。
清醒时,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我对不起你;糊涂时,嘴里一直说着要见周洱。现在的他哪还有以前的半分光彩,病魔真的能击垮一个人。
老爷子一个劲儿说对不起的样子,周洱心中仿若在被刀割。她从没恨过老爷子,一个人三观性格很难被改变,同样我们很难在两代人的交锋中找到合适的对策,我们无法将当代的价值观强行灌输到老爷子的头脑里。
那晚她实在是睡不着,刚起床穿衣服时,二叔打来了电话。
她竟有些不敢接这通电话。
老爷子到了弥留之际。
气喘吁吁跑到医院时,老爷子还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到她后,老爷子竟还说道,“慢点,别摔着。”
周洱趴在病床边,急火攻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和那孩子好…好…的。”
机器滴的一声,周洱的世界里什么也没有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说不出任何话。
林清去了姥姥家,花花被寄养在父母家。
周洱说订了明天的机票,林清虽然很想与她见面,但还是决定再陪陪姥姥。
姥姥在的地方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城市,家里的院子里还种着各类蔬菜。林清每天都会去拔两颗小葱,不多久小葱都快被她薅“秃”了。
早上姥姥又去买了一把葱苗栽到了院子里。
林清穿着睡衣站在院子里刷牙,口齿不清道,“姥姥,你放着我来。”
姥姥正在松土,头也不回道,“你刷你牙,没事的嗦。”
“一会儿吃啥子你再做哦。”
林清漱完口,说道,“你又要去跳舞哦。”
这小老太太。
吃完饭林清骑着老太太的豪华电三轮去买菜,经过那个湖边的时候,风较大些,林清感觉自己眼睫毛都被吹的痒痒的。这条路是个远路,但她爱绕这条路,因为这总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眼睫毛,还长长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姥姥盯着林清的头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怎么秃成这样了?”
林清:……
姥姥继续补刀,“比那葱还要秃。”
林清:……你不是刚补上葱苗吗?
“下午跟着我去烫烫发,弥补弥补你那头发。”
哦,要不然林清誓死反抗,自己这头发颜色就成葡萄紫了。
姥姥那一头小卷发倒是时尚的很,就是换到林清头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显老了。
似乎也只多不少。
林清抓紧买了顶帽子戴上,也不太照镜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给周洱拍了几张图发过去,简直丑的没法看。
周洱:……
她也没想到,自家老婆怎么突然老了十岁。
第二天早上,林清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意外的碰到付斯衍。
俩人都很吃惊,没想到老家在一个地方,还同时回来了。
付斯衍看到林清那头卷发,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林老师,你这头发怎么这样?”
林清这才想到自己的卷发,尴尬的拢了拢头发,企图挽回形象,“就…就这样了。”
付斯衍又仔细看了看,“其实也还可以。”
“哎呀,没眼看没眼看。”
救命,可别再打趣了。
“林老师,祝你幸福啊。”付斯衍说道。
“啊,谢谢。”想到周洱,林清不自觉地带上微笑。
“是周洱吧。”
“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付斯衍加着自己的好友,但她没说过名字。
“我在周洱工作室的法律顾问,她可是我老板。”付斯衍笑道。
“这样啊,怪不得呢。”那天周洱与她发了个差不多的朋友圈,俩人也真是,越活越过去,与她们二十来岁的热忱劲头似的。
上午十点周洱发消息说,快到了。
林清叮嘱周洱回家休息,并说她大后天回去。
中午炒菜的时候,林清被油烟熏到了眼睛,不太严重,多眨两次眼就好了。
听到外面有声响,她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缓解那个烟熏劲儿。就以这样的一个滑稽状态,她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周洱。
“谁呀?”姥姥从屋里出来。
来不及寒暄,林清关小火放下勺子,领着周洱,向姥姥介绍道,“姥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周洱。”
“姥姥好。”声音有些沙哑。
“啊,啊,清清朋友呀,小周小周请坐。”
林清推着周洱的行李箱,对姥姥说道,“姥姥,周洱刚下飞机,我带她去卧室睡会儿。”
“刚下飞机啊,那快去休息,晚上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姥姥。”周洱回道,很是乖巧。
林清关住卧室的门,没敢上锁,怕姥姥起疑。她只能克制的握着周洱的手,眨着眼睛,情绪上头难免想流泪。
“好想你。”俩人将近一个月未见,开口也只想说这句话。
思念泛滥成河。
“嗓子怎么了?”林清注意到她的嗓子。
“咽喉炎,这些天有些急。”
林清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姥姥的声音响起,两人欲盖弥彰的松开手。
姥姥端着一杯水推开门说道。“小周,来喝点水,我刚听你嗓子都哑了。”
林清听到油烟机的声响,才想到自己还在炒菜,惊呼一声然后连忙去厨房查看有没有糊。
还好,没糊,林清放心了,她关火盛上菜。
“姥姥,吃饭吧,让周洱睡会儿。”
“欸好,看我,又和你说起来了,小周快休息休息。”说着退出去顺带关上门。
吃饭的时候,姥姥一个劲儿的夸周洱这姑娘长得俊,比林清这个外甥女还俊。
“我们家清清不简单哦,有这个漂亮的朋友。”
那是当然,她还是我的老婆呢,林清美滋滋的想。
吃完饭,老人家很快开始犯困,林清让姥姥去房间睡觉,自己收拾好碗筷后,也回了卧室,周洱还在睡觉。
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人的睡颜,是实质性的,不再是隔着屏幕的对话,林清心安。
周洱睫毛动了动,有要醒的迹象。林清闻了闻自己身上,有一股油烟味儿。
周洱这人鼻子可灵,估计是自己打扰到她。林清起身去柜子里拿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木木。”刚睡醒的声音,低低的。
林清全身像是过了电似的,抖了一下,她回头,说道,“继续睡,我去洗个澡。”
“一会儿再去,让我抱会儿。”
“我身上有味儿。”虽是这样说着,身体却是实诚的走过去。
“没事嘛。”周洱抱住她,又抬头看向她,“困吗?一起睡。”
睡。
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天的空落落终于在此刻落了地。
周洱又凑过来吻林清,俩人清楚对方哪里是敏感点,哪里最能挑起情欲。
很快,林清呼吸有些不稳,她费劲儿的止住周洱的动作,“不合适。”
周洱也知道,她依依不舍地松开自己的“魔爪”,脸埋在林清脖子里又亲了两口,“好嘛。”
喂不饱的猫科动物,发起狠来会怎样?林清领会了,回到家后,她是真有些下不来床。
林清有些生气,没有节制是一说。最重要的是那天要去见彼此的家长,她现在腰酸腿颤的,明眼人一看就晓得。
没脸见人。
见面推迟了一天,林清把周洱赶去了客房睡,把花花给她抱过去当伴儿。
也不管故作委屈的周洱。
半夜感觉背后一个热源,呼吸打在自己的后颈。
好嘛,哪里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林清扭过身子与她面对面,这么一动,周洱也醒了。
“诺,暖暖脚。”
周洱给林清捂脚,她知道林清这是给她台阶下呢。
第二天林妈妈给林清打电话让她看微信,说自己又搭配好一件衣服,让她看看今中午到底穿哪套好看。
林爸爸在那头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就这套就这套,你咋这么不相信我哦。”
林清笑着挂掉电话,在微信上给妈妈选衣服,选好后听到周洱也在接电话。原来是临到头,二叔和三叔还在为选哪些补品起争执。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早上。
奔着长长久久去呢。
嘿,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