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后并不算晚，八点过一刻。
林清在导航上输入周洱家的地址，问道，“你看是这个地址吗？”
“什么？”周洱看向屏幕。
“哦，是。”周洱迟疑地回答，稍后看向林清。
“我看看路线，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堵车。”林清滑着屏幕查找通畅的道路。
周洱撇过去脸，看向窗外。
林清还在自言自语，“双塔路车挺多，那我们绕远点，走人民路那条道。”
“木木。”周洱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嗯。”林清调转车头。
“那边空调坏了，晚上冷。”
“附近有超市吗？”林清问。
周洱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咬牙回道，“有。”
车子终于调转过来了方向，“那一会儿去买个电热毯，好像不太够。再买个电暖就差不多了吧？”
“木木。”周洱扭头，有些恼羞成怒。
“终于舍得回头看我了？”林清朝周洱摆手，示意她凑近一点。
在离脸颊还有四五厘米之际，林清惩罚似的在她鼻尖轻咬一下，随即离开。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说什么？”
周洱摸着鼻尖，小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走，回家。”林清心满意足的开动车子。
周洱刚才眯了一会儿，此时并不是很困，她跟着车里的音乐哼唱。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
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
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Oh 思念是一种病
Oh 思念是一种病 一种病
多久没有说我爱你
多久没有拥抱你所爱的人
到这里，周洱停下，扭头对林清说道，“刚刚。”
“什么刚刚？”
“拥抱你，说爱你。”
“宝贝，别让我分心去亲亲你。”这时候，倒是叫的顺嘴。
“才没有。”周洱欲盖弥彰的舔了一下嘴唇。
“对了，花花在家怎么办？”
“下午我让唐辛抱过去了。”
回到家后，俩人洗漱完后在客厅选了一个影片，节奏很慢，音乐也很舒缓，是个文艺片。林清一直没进入到影片的世界里，没一会儿在沙发上困得睁不开眼。
周洱刚关电视，林清清醒了一下，迷瞪瞪的说道，“看完了？”
“我也困了，我们去睡吧。”
林清窝在周洱怀里，环住她的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半夜，林清醒了几次，她发现不论自己醒几次，周洱都会第一时间来安抚她。
又醒来一次，林清看了眼时间，四点二十二分，“没睡？”
“嗯，有些睡不着。”
“天都要亮了，来，宝宝乖，睡觉觉。”林清闭上眼，睡眼迷蒙的拍打她的背部。
哄孩子呢。
奇妙的是，周洱也在这个有规律的拍打中睡着了。
五点半，林清蹑手蹑脚的离开床，小心的洗漱去上班。临走时，周洱还没醒。
今天周六，孩子们吃完早饭就可以离校，所以九点钟就可以到家。
到家后，周洱正在打电话怀里还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猫。
周洱挂掉电话，从阳台出来，对她说道，“回来了？”
小猫也喵了一声。
“嗯，回来了。”林清的心暖暖的。
“唐辛把猫送过来的？”
“嗯，刚走没多久。花花，喊妈妈。”周洱低下头，揉着小猫的后颈，说道。
林清走到周洱面前，得到一个香吻，笑道，“花花哪里会？”
话刚落音，花花便喵了一声。
周洱胜利似的举起花花，朝林清晃了一下。
好吧好吧，你们娘俩赢了。
到医院后，周洱在门口停下脚步，松开了林清的手。
林清又拉住周洱的手，捏了一下，“在门外等我。”
林清推开门进去。
“终于见面了，林清。”张医生从病历本上抬头，入目是一张令人觉得亲近的脸。
“你好，张医生。”林清在对面坐下。
“别紧张，我只是在周洱的嘴中听说过你，如今终于见到了你。”张医生察觉出林清的紧张，温和的说道。
“周洱昨天讲，说可以完全信任你，那我便将她的情况告诉你。”
“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精神病患者？”
林清顿了顿，思索道，“像是抑郁症患者，他们是大脑生病。平常的感冒发烧则是身体生病。只是精神病较为难治。”
“嗯，你这解释挺通俗易懂。”张医生又接着说道，“很多人一听到精神病就吓得不得了，所以，家属首先要正视，这只是一种病，治疗过程比较缓慢。”
林清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做起了笔记。
“她的病带有严重的幻视幻听，平时需要多加锻炼，保持心情愉悦。她最近保持的不错，药量可以减少，等到半年后，再来复查，到时候再看复查情况。”
“这是日常需要注意的。”
“我知道你内心更大的疑惑是什么。”张医生从旁边拿出一个记录本，翻开一页说道，“她在所谓的矫正所呆了一个月，最大的伤害是一种上瘾性的药物。它通过降低人的多巴胺，让人对外界的一切产生不了兴趣。原本维思通利培酮可以通过降低人的多巴胺，进行有效治疗。但是那种药物中含有毒品，剂量很大。那些人目的达到，她确实对外界没反应了。可周洱当时整个器官出现衰竭现象，生命堪忧。”
“她在回到正规医院的第二天，有过短暂清醒的时刻。她第一反应是自残，虽然被及时制止，但她这个念头就没断过。”
“后来，周洱二叔拿着你一个视频给她看。”
林清这时才说话，“什么视频？”
“是你参加工作的一个视频，是在公众号找到的。”
是她们学校70周年校庆的一个祝福视频，她只出现了几秒钟。
“她就靠着那几秒的视频，有了一点生的念头。这个视频应该还存在她手机，她重复看了若干遍。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话，‘xx中学七十载栉风沐雨,春华秋实’。”
“她能活下来，像是个奇迹。戒断反应，再加上身体的多种并发症，医院曾下过多次病危通知书，可她都挺了下来。她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每次扎针都不忍心下手，轻轻一动似乎就要断掉，哪怕就这样，病痛还在折磨着她。”
说到这里，张医生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告诉眼前这个女生全部的事实。
“在她昏迷的期间，她家里人想……实行安乐死，毕竟病人太痛苦。”
林清的心狠狠下沉，难受的闭上双眼。
“她二叔拒绝了这个想法，他说，既然周洱还在坚持，我们有什么资格替她选择呢？万幸，她坚持下来了。如今，看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我更多的是感动。”
林清痛到简直无法呼吸，吞咽有些困难。这时，她这才重新理解周洱的那句话。
“当我坚持不住时，我便会想起你。想到你现在或许正在为某件事而开心，想到你正在健康而有活力的生活时，我便会重新燃起一点点希望。”
“你是我的光。”
张医生看到林清惨白的脸色，问道，“还能继续吗？”
林清手扶住椅子支撑身体，示意可以继续。
张医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说了一些周洱恢复时期的事。
“当时我说林清，对也就是你”张医生带着笑意看着她，“说你是美好的存在，是她勇气的来源。”
“她说我说对了一半，你确实是她勇气的来源。但美好的事物极易破碎，与其说你美好，不如说你不可重复，在她心里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
是啊，早在古时就有诗人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你我都懂的道理，她们对于彼此或许是“彩云易散琉璃脆”，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磨难。
“后面恢复差不多后，她看到自己松垮垮的肚子和胳膊，还在和自己闹脾气。”
“她就是臭屁。”说完林清笑了一下。
这些微小的瞬间让林清得以在刚才的情绪中喘两口气。
最后张医生询问是否周洱也进到咨询室。林清摇头说道，“她今天在来的路上告诉我，她并不想同我一起咨询。等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她不是想咨询，她是想让林清知道她的所有。
林清出去时，周洱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天气很冷，周洱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
林清抬脚走过去。
首先入眼的是林清的鞋子，周洱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看向林清。
那种心脏被束缚的感觉又来了，林清蹲下身，把周洱的双手放在脸颊上，问道，“冷不冷啊。”
周洱的手指摩挲着林清的眼睫毛，颤颤巍巍，她一张嘴吐出一口白气，“冷。”
“那我给你暖暖。”林清手心握住周洱冰冷的双手，来回摩擦，企图让她温暖点。
就像她们最初在医院时。她说周洱你嫌弃我吗？我给你暖暖手吧。
记忆与现实渐渐重合，一丝的甜浸入铺天盖地的涩意。
“走走走，回家给你炖鸡汤，加枸杞大补好不好。”
“好。”
我们回家，补回我们分离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