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周洱的二叔,余暮渊。请问,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不知道你上课时间,不敢叨扰。欢迎随时致电,我时间自由。”
林清把这条信息看了很多遍,直到茶馆门口时,她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余暮渊,是周洱二叔没错。
难道当初真的是家人的逼迫?那么这次周洱二叔找到自己是想要劝自己离她远一点?
带着一大堆疑惑,林清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到与人约好的房间。
大厅中间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大概是评弹,若不是还约着人,她肯定要在大厅坐着品茶听曲儿,也好偶尔做个有情调的人。
余暮渊早就在包间等候,看到林清起身迎接。
坐下后,余暮渊微微起身给林清倒茶,温声道,“这边环境还可以吧?”
林清欠着身子,手持茶杯等余暮渊给自己倒茶,回道,“嗯嗯,古色天香,让人心静。”
余暮渊给林清倒完茶后,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到林清伸手想给自己倒茶,他笑道,“不用在意那么多礼数。”
林清嗯了一声,又说道,“好。”
“请自便。”余暮渊说。
林清端起茶杯,轻咂了一口,刚开始微微发涩,而后唇齿留香。她由衷叹道,“好茶,谢谢余先生款待。”
“想来我们好久不见,生疏是正常的,可没曾想生疏到这种地步。”余暮渊拿起纸巾擦着手,看起来竟有些无奈。
林清有些为难,还像以前喊二叔吗?按照现在的情景,林清摸不准。
余暮渊是来劝自己远离周洱的吗?
这个态度,很难不让人想到怀柔政策。
“与周洱一样,喊我二叔就好。”
林清将手放在腿上,问了一个问题,“周洱知道我们见面吗?”
余暮渊笑着摇头,接下来的话炸的林清心神不宁。
他说,“若我不来,像是周洱的性子,你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最起码不是来劝自己离开的。
“发生什么了?”林清双手不停地在腿上摩挲,她不忍心听。
是生病吗?
她常见周洱吃药。周洱说那是维生素,自己身体不好。
那离开的原因,是否因为这个呢?
还是说,这个病,与自己有关。所以她才不愿说。
林清大脑飞速运转,一瞬间出现了很多种可能。
明明她们之间并无什么误会,明明她们正在相爱。
余暮渊叹了口气,说道,“林清,很抱歉让你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如若不说,我可能又会像五年前那般后悔。”
林清抬起头。
“五年后,周洱在德国,她不让我来找你,说就当是她负了你。这没多久,她就犯病了。”
“什么病?”林清嗓子发紧。
“精神分裂症。她伴有很严重的幻听幻视,以往她的幻觉对象是她妈妈。到德国后,她幻听对象是你。”
“现实告诉周洱你恨她,幻觉告诉她你不在乎。她沉迷于自己构建的世界,一年时间里,任何治疗都不见效,那时候的周洱是真的要疯了。”
“周洱最大的后遗症是忘记一些事情,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
“哦,对了,我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老爷子是知道你们事情的。当时老爷子清理掉了很多东西,既然记忆都被抹平,那些记忆的凭证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我存了一张。”
“自那之后,周洱发呆次数多了很多。有一次爬山,我给她看了那张照片。”
“记忆空缺是肯定要被补齐的,只是,医生不建议周洱回来见你。”
余暮渊慢慢悠悠说了很多。
借着包厢外的谈话声与咿咿呀呀的声音,林清生出一种恍惚感。
她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全身使不上力气。
“我们都以为周洱早已放下。可我有次看到她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时候,我好像突然回到了周洱高中时期,那时的她也常常看着屏幕上的合照发呆。靠着一张照片,硬捱过来三年。”
林清记忆很快定位到周洱眉骨受伤那次,她骗林清说自己在集训。
“周洱这次也倒是争气,事业有所成就时才和老爷子提回国。”
“我猜,周洱她肯定会来找你,但没说其它吧?”余暮渊问她。
林清迟钝的点头,答道,“嗯,没说什么。”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们家情况比较复杂,又都是男人,周洱这性子是越来越淡。你与周洱在一起时,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不太爱谈论自己,有事情喜欢闷在心里,和您说的差不多。”
说林清性子敏感,周洱又何尝不是?
林清见过周洱母亲。
周其芳刚开始很温柔可人,还带着她们去吃饭。
周洱在半路与家里人通话,余暮渊知道后联系到了医院。
周其芳是偷跑出来的。
周洱有意无意的挡在林清前方,不让周其芳碰到林清。
吃到一半时,周其芳坐在对面,拿起叉子快而狠的戳到林清手背上,嘴上振振有词,“坏人!”
林清吃痛的收回手,痛,她无法蜷缩手指。生理性眼泪在眼眶打转。
周洱见状忙站起身,将林清护在身后,没空查看伤势,只是快速将周其芳身旁的物件拿走,防止她再次伤人。
周其芳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停念叨着什么,手里的叉子也被周洱收走。
周洱这时才能匆忙看上林清一眼,手背上有两个圆印。还在向外流血,不知有没有戳破血管。
“对不起。你先出去呆会儿,好吗?”
“那你呢?”林清不放心周洱与周其芳单独在一起。
她拉着林清想要向外走,解释道,“医院的人马上来。”
医院两个字眼刺激到了周其芳,她抬起头,双目通红,“小耳朵,你也害妈妈!”
见周其芳想要起身,她俩快速向门口移去。
“周洱,将阿姨锁在里面!外面更危险!”
眼看俩人就要触到门把手,林清回头看到周其芳拿着一个花瓶就要砸过来。她来不及思考一个转身挡在周洱身前,死死护住周洱。
上一秒还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林清看着周其芳狰狞的表情和通红的双眼,害怕的闭上眼。
周洱在一旁看医生给林清包扎伤口。
还好花瓶砸在了背部与腿部,没有触碰到头部。
“背上有伤口吗?”周洱问。
“应该没有。”林清轻轻动了下肩膀,只是酸胀。
周其芳注射镇静剂后,慢慢平静下来,陷入沉睡。
“可见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建议再去医院检查下。”医生收拾着纱布,说道。
“谢谢医生。”周洱又弯下身子对林清说道,“我去看看妈妈。”
周洱看着救护车走远,抬起脚想要去找林清,一转身,看到林清站在门口。
周洱快走几步,扶住林清,轻声道,“怎么出来了?腿不疼吗?”
“不要那么难受好不好?”林清看着周洱,便只觉得心揪痛。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不这么难受?
周洱咬着后槽牙,垂眸,她怕看到林清的眼神会更难受,“你害怕吗?”
林清想到刚才周其芳的表情,皱眉,下意识道,“害怕。”突然意识到是周洱妈妈,她很快改口,“其实也还好”
“以后不会让你看到。”
她害怕,周洱想。
许是那个眼神太令人印象深刻,林清接连两天做了噩梦。
告别余暮渊后,林清步行回学校。
林清很少注意右手上的两个疤,它们小小的,且又不影响日常生活。
她想,周洱不告诉自己的原因有自己无意中的那句话。
真是,闷葫芦。
那五年让周洱这么难以启齿,林清已经没有再次听周洱诉说的勇气。
“我在折磨谁啊,是你,更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