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没有怀孕。”沙利叶面无表情地说。
乌列尔•泰医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您怀孕了。您不相信我的医术还不相信玛丽太太的验孕棒吗？”
“验孕棒是什么？”沙利叶反问，“我的体质特殊，我从未来过月经。这怎么可能怀孕？”
泰医生高高扬起灰白色的眉毛，“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您怀孕了。”
乌列尔•泰是在近乎黄昏时来的，拎着一只装饰着鲜花和丝带的篮子，里面是一瓶极其精美的蓝月牌五十年葡萄陈酿，价格不菲，这位医生的财力也可见一斑。他是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衣着考究，彬彬有礼，很讨玛丽的喜欢。
前菜是鳟鱼汤，主菜是烤羊排和意大利面，甜点是大黄派，饮料是汤普森一家自酿的树莓汁。餐桌上氛围愉快，泰医生给他们讲城里的所见所闻，罗兰问流行的衣服款式，贾斯汀打听当兵的待遇，约翰趁机旁敲侧击收购树莓的可能，玛丽调和气氛。
而沙利叶……她只是沉默地吃自己那份菜，偶尔嗯一两声。她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小姐？”泰医生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点倒胃口而已。”沙利叶轻笑了笑，“老毛病了。”
玛丽和罗兰交换一个眼神。“不如让泰医生给你看看？”玛丽提议道，“他的医术很有名。”
泰医生对这个提议欣然接受：“小毛病容易变成大毛病，早看早好，女士。”他说，“那么来看看？”
沙利叶的额角跳了两下。她张张嘴，看看玛丽关怀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泰医生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当他走出房门时，他拉过玛丽：“有验孕棒吗？”
玛丽什么都明白了。
验孕棒上的杠太过明显，沙利叶只觉得头疼。
“不应该。”她拒绝到，“不存在的。这绝无可能。”
“接受事实吧，孩子。”玛丽慈爱地看着她，“他打你吗，那个孩子的爸爸？”
沙利叶蠕动了两下嘴唇，最后说：“打，打得还挺狠的，相当狠。”
“哦，可怜的姐妹！”罗兰扑上去抱住她，没注意到沙利叶全身都抗拒地绷紧了，“爸，我要不婚不育。”
“那个男的，他知道你怀孕还打你？真是个人渣。”约翰说，泰医生赞同地点点头。
“哦，他确实是个人渣。”沙利叶无所谓地耸耸肩，“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撒旦。”
汤普森一家和泰医生都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那么你要怎么办，孩子？”玛丽担心地问，“你怀着孕，也不方便找工作………”
“哦没关系，我曾经是个很不错的商人。”沙利叶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我有积蓄，是一笔二百年前的古老货币，我想应该是在施特劳斯银行的保险柜里。”
“你买卖什么？”
“啊，人的灵魂。”她看着汤普森一家惊愕的神情，“开玩笑。你们都太严肃了。我是做珠宝的。”
“确实，你有天鹅一样的气质。”贾斯汀突然说，随即脸红了。
“谢谢你，帅小伙。”沙利叶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很荣幸。”
贾斯汀的脸红到耳根。
玛丽送了泰医生两份树莓派，私下里感谢了他的照顾，约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欢迎他下次再来。贾斯汀和罗兰分别给了他一个拥抱。医生很痛快地答应了收购他们的树莓，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这个夜晚。
阁楼。
玛丽很少清扫这个地方。这间屋子上了锁，堆着箱子和杂物，也没有窗户，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十分呛人。贾斯汀和罗兰小时候玩捉迷藏都不会来这里。
但今夜，一个瘦长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下弦月的月光下。
他披着长斗篷，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头上长着灰白色、木头质感的鹿角，浓眉细眼，目光敏锐，嘴唇很薄。
“桑杨沙。”沙利叶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是凌晨两点，她确定汤普森一家已经都深深进入了梦乡，“地狱怎么样？”
“主人。”黑影深深鞠了一躬，“看到月亮重圆我们都高兴疯了，新月党庆祝了三天三夜，我们都等了太久了——”
“荒唐。你们会引起他的注意。”沙利叶揉了揉眉心，银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他呢？他怎么反应？”
“路西法•晨星吗？”桑杨沙的眼球转了转，“不好说。过去二百年我们一直试图在他身边插人手，但从未成功，当然他也想号令我们，自然也是失败。但他一直没有新欢。”
“我不太关心这个。”沙利叶语调毫无波动，“地狱的局势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七环各干各的，罪人领主割据。如果您想回归，我们随时准备与整个地狱开战。”
“不，何必那么大张旗鼓？我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此时开战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沙利叶半垂眼睛，“按兵不动，等我命令。有多少人知道我回来了？”
“……如果您不想别人知道您回来，就不该直接修复月亮。”
“那是一个信号，主要是给老头子看的。我自有安排。”
桑杨沙点点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沙利叶瞥了他一眼：“讲。”
“听说您怀孕了。”
沙利叶露出的左眼瞳孔猛地一缩：“谁说的？”
“地狱流言纷纷，说撒旦要有继承人了。”桑杨沙抿抿嘴，“如果我们知道，那天堂也差不多知道了。”
一阵沉默。
“主人，要不要回地狱……？”桑杨沙试探着说，“虽然有满月之战，但您怀着他的孩子，他想必不会坐视不理。现在复仇天使拉贵尔随时可能到访人间捉拿您回天堂。”
“不，不会是拉贵尔。”沙利叶喃喃自语道，“他们不敢确定这是路西法的孩子。派出拉贵尔名不正言不顺，派米迦勒又太大题小作，不，我想是加百列或雷米尔。”
“那您可以轻易解决。您的力量只亚于米迦勒和路西法。”
“没那么简单。一旦对方铩羽而归，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动拉贵尔。拉贵尔来了，就意味着我和天堂宣战了。我讨厌老头子，但不想独抗整个天堂。”
“那您的意思是？”
沙利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管好新月党。先不用担心我。敌不动我不动。”她望着窗外的天空，“你在想什么，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