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道士,他欺骗了一个贼。他对贼说;“虽然你行窃,但我知道这并非你的本意,即便这些不属于你,却能令你活下去,那就是值得的。”
贼信了,慢慢的,越发觉得那些本就该属于自己,她看起来越来越心安理得的去享受,让自己沉溺于道士的言语中。
直到,道士带回了失主,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忏悔,可惜你并不懂得,什么叫做物归原主。”
贼失言。
最后的最后,贼归还了一切,也从道士的故事中消失了。
我是阿杏,在一次班级组织的户外活动中不幸失足滑落山坡,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了。
淡淡的檀香味时不时地从窗台边的桌子上飘散进我的呼吸中,让我闷闷的胸口随之舒缓了很多,虽然浑身还有些微记忆中的疼痛感,但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是被仔细照料着的。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温暖。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假寐,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诞了。
勉强能睁眼的时候,就偷偷环顾了四周,很古风的雕花床,样式精致典雅,床帘素白,离床铺几米处便是窗台,下方置着张看起来很古老的桌子,桌上一雅致的香炉里正点着檀香。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医院的样子。
照顾我的人,是个身着道袍,面容很不错的青年男性,他看起来十分的温和,也非常的会照顾人,他有时会跟我说话,虽然知道我并不会回应他。
也多亏了他的自问自答,我知晓了现在自己的处境。
我知道我是谁,可面前的人,他说,我叫阿莲,是他的青梅,一年前随家人踏青时不慎跌落山坡,此后便不省人事。
诊治的大夫说阿莲再也不会苏醒了,可他不信。半年前他出了家,半年后他身着着道袍,回来了。
他告诉阿莲的父母,自己找到了让她重新苏醒的方法,至此之后,便带着仍旧昏迷的阿莲来到了这山中,他自建的一间小院。
他每天都会来陪我,有时候说着以前的事,有时候说着现在的见闻,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静静的呆着陪着我。我感觉到近来的他似乎有些淡淡的哀伤。
这天,是我来这的第三十天。
身上的疼痛感早已经消失殆尽,我想我可以“苏醒”了。
我缓缓的睁眼,当脚踏在大地上时,才恍然觉得,我是真实存在着的,一股踏实感由下而上的漫进我的心间。看了看衣袖,裙摆,皆为粉色,便十分好奇自己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可屋内并无任何可充当镜子的饰物。我尝试着向着房间外移动,打量着,眼前的场景都显得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站在房门口探视着,这个小院是真真切切的雅静。
庭院空空的,只一棵看似上了年份的桔子树在院中切切实实的立着,树下配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院旁隔出了块地,都是些我不认识的植物,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果蔬,倒像是某类药材。小院的屋子不多,只两三处,我现在住着的看起来是它的主卧。
我在石桌前停下步伐,慢慢的坐下,环顾小院,那人不在,许是去镇子上采买了。
小镇离这不很远,听他日常说的,马车一个来回只需半个时辰。
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什么时候睡着了也未曾发觉。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入目的便是男人关切的神情。我脑袋空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傻傻的笑了笑。
他似乎顿了下,随即敛了神色,温声道:“可还有不适?”
我憨憨的摇了摇头。也就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肚子响起了声,我灿灿的尴尬不能自已。
见此,他神色似乎放松了下来,仍旧温和道:“炉子上温着粥,我这就帮你取来。”说完,便出了房屋。
我将脸埋进了枕头里,神情十分懊恼。
他的厨艺很好,粥的味道浓郁,熬的很细致的样子。他安静的看着我吃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的小口吃着粥,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
“还需要吗?我煮了很多。”他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柔。
喝完了一碗粥,我已经不是很饿了,虽然不是十分的饱,但总不好意思再要求什么。我微微的摇晃了下脑袋,随即准备起身下床,吃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再要求别人洗碗吧。
见我准备起身,他快步上前搀扶我,好似怕我随时都会虚弱的跌倒。一整晚的好眠,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了,便告诉了他,我的意图。他安静的听完了,眉目中带着了点诧异,他说,我还很虚弱,最好还是多休息才行,随后收拾了碗筷,退出门去。
室内又只剩我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我思忖了片刻,伸了伸懒腰,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外面的阳光似乎很好,暖洋洋的,我怎可辜负这明媚温暖的春光呢。躺了这么久还是得多活动才能,才能恢复的快一点?我陷入了疑惑,自己好像已经没什么伤痛的感觉了,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就在这不知觉中,我已经身处小院的桔子树下了,阳关穿过枝叶的间隙,石桌上已经是波光粼粼。闪闪的,亮亮的,也让我慢慢的生出些困意。
“阿莲,阿莲……”睡梦中我仿佛听见谁在呼唤,只是,他在叫谁?为什么我想回应呢,可我是阿杏啊,那阿莲又是谁呢?
我隐约还记得最后一次的户外活动,说起来,我一向都不怎么喜欢集体活动,虽然算不上讨厌,但趋向于无的存在,从入学开始就懒于各种关系的梳理,当然,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会和我产生交集。只是集体活动是课外学分要求的必备项目,而毕业,你需要累积一定量的课外学分才行。所以每个人不得不参加。
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害怕失去,索性一开始就不想要拥有,一直这么告诫自己,可是啊,人总是很贪心,也很愚蠢,有了丝希望便开始奢望,骨子里的侥幸,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是一个远离市区的郊外,那有座山,不是很高,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雾气缭绕,很是浓密,我远离着人群,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静静的欣赏着,这湿漉漉的林子。
后来大家都三三两两的组成了自己的小队伍,没怎么注意时,前面的人就都隐入这满山的雾气中了。
不多时,一个女声从左边的灌木丛中传来,我循声望去,同班级的一个女生正朝着我挥手,我微微有些诧异,毕竟我和她并不怎么称得上相熟,只一次她赠给了班级每一个人自己家乡的特产,我随众收下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心中微漾,有些开心。后来回了礼,她还很莫名来着。
我朝她走近,她向我说明了原委,指了指坡道灌木上挂着的手链,她说那对她很重要,恳请我帮忙,帮她拿回那条链子,我答应了。我小心翼翼的缓缓下坡,在我快要够着的时候,打了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座山间小院中了。
睡梦中,我越来越不安,很想醒来,却又始终睁不开眼。恍惚中,感觉到身上似乎多了件温暖的薄被,软软的,暖暖的,我的眉头开始慢慢的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转醒,忽觉得一道阴影笼罩,转首一瞥,见他站在一旁,正在为我撑着一把伞,他的额头起着薄汗,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那么柔和,我抬头看了看,这天已然是正午了。
阳光不是很烈,但足够刺眼,所幸有着这伞下的遮蔽,我才得以好眠。
我向他道了谢,他只冲我温柔的笑了下,并未多言语。
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都会为我准备日常所需之物。只是不再称呼我任何名字。
白日里,他养护着自己院中的植被,夜深了,就点灯看书。有一次他在院中看的入神的时候,我路过无意瞥了眼,那很像是医书,但略有不同的是,上面画着很奇怪的符号,待我想仔细看清时,他便翻页了。
山中的日子过的很快,我已经记不清在这过了多久。我不知道这离我记忆中的世界有多远,但看周围皆被茂密树木环绕,就没什么勇气独自去历险,当然这也有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一条小道从丛林深处延伸至小院门口,小院周围被竹子围绕,翠绿色的样子很单调。
天气渐渐炎热,傍晚时分时不时的飞来几只晚归的麻雀,叽叽喳喳,很是活泼。我百无聊赖般在石凳上坐着,翻看着那次瞥见医书后他给我拿来的话本,许是认为我会觉得这里无趣吧。
最近他总外出很久,回来的时候都是半夜。我习惯了等他房屋内的灯熄灭后入睡,不知怎的,这样会让我稍稍有些许安心。
在学校,我主修的是汉语言文学,闲暇时也喜欢看各个朝代的文字,觉得它们的演变很有趣,各种风格的字体非常吸引人,时常也爱写写,不算太好,勉强够得上能看的那类。时常,我坐在院子里,正对着他的窗子,看着他写写画画,可能是我流露出的神情太过羡慕,后来他也赠给了我一套笔墨纸砚。
或许是见我近来总是对着院外小道发呆,在他又一次外出时例外的询问了我,是否想同行。我很惊喜,自然十分乐意。想必此行最起码可以确定一下自己深处哪个朝代,虽然知晓这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
道路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颠簸,仿佛被修缮过一般,清晨的林子带着朝露,连呼吸都是让人十分畅快。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林中起着薄雾,一丝一缕的,似有若无。
我一直在帘子的缝隙中看着外面的景致,很快便到了山脚下的小镇。
果然是我无法熟悉的场景。我对古代服饰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这段时间他给我的衣服都是摸起来质地很好的料子,便下意识以为这镇上的人没有大部分,也有个别是差不多的款式之类。
但这里,显然不是,除却极个别是绸缎类的,其余皆是粗麻那种只能勉强避体的衣物。我暗暗猜想,这里应当十分偏僻,类似于边陲小镇那种。
他将马车交给了酒家暂存,随后我们便踏入了人来人往的集市中。
小镇很热闹,民风纯朴、男女、孩童、上了年纪的长者都熙熙攘攘的在窄小的街道流通着。
我和他并肩的走着。许久,我好奇问道,今日是否是什么节日,为何每家店铺都有放上几盏彩灯。他回答说,今日是七夕。
我停下脚步,疑惑般正对着、注视着面前的人,他神色复杂,末了,似抱歉般挤出了丝笑意。
有乐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嘈杂人群的熙攘,也暂停了我的思绪,我好奇般张望。
“这是?箜篌,”我喃喃出声。
你知道箜篌?他的语气略微有些惊诧。
我肯定道:”嗯,它失传了很多年,后来再也没被复原过了。”
“失传?”他似乎有些好奇。
回过神的我才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最后,我讪讪的笑了笑,告诉他,演奏的很动听。他点了点头,许是赞同。
悦耳的乐曲荡在心上,一点一滴的浸入心田,很舒服。我停下来静静的听了好久。他也在我身旁陪伴了很久。
“要买灯吗?”他语气轻柔。
我踌躇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我试探着问了句,自己是否能够购些花种,总觉得小院外的颜色太过于单一了。他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我回首望去,镇子上正缓缓升起一个又一个的光点,夜空被划成了一道曲线,暗色与橘色,格外分明。
“你知道我不是。”我缓缓的开了口。
“不是什么。”他淡然出声。
我注视着眼前的人,失了言语。
一路上,彼此再也未开口。
夜里,辗转着,我久久都难以入眠。想到了很多,也忘了很多,最后记得的只有一句,等明天吧,明天就可以撒下花种了。
次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早早来到院门外,顺着小院一周撒着花的种子。还有一些要仔细培育,我便在院中隔了块地,忙活着。
“你很喜欢花?”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继续着手中的活计回道:“嗯,全是绿色,太单调了,偶尔也想要这里更好看一点。”说完,转身朝他笑了笑。
他愣了愣,回过神,轻咳了声。他说,自己过几日要出趟远门,大约十日才能回来。
我停下了手中的事,转而抬首望他。也许是我的眼中太过于疑虑,他接着道,等他回来,他会为我解答所有的疑惑。
那天之后,我每天都会在小院中等着,有时候不知不觉就歇在了院子里,等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院中还是空空荡荡,一时顿感失落。
十日后的傍晚,我正在院中百无聊赖的翻着杂书,久违了的马蹄声从小道传来,我十分欣喜。
他果然回来了,整整十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小院中的我,步伐缓缓。
太阳已然西沉,院中起了晚风,秋季已经翩然而至。
在渐起的霜露中,他为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原本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关系非常要好的邻家小姑娘,他们每天都会一起玩耍。直到某天,他家里来了一位道士,那道士说,他的命格与家中嫡子相冲,他的父亲便让老道士带走了他,父亲说,他只是一个庶子,可有可无。”
“道观在城郊的山上,邻家的女孩听说他来到了这里,虽不解,但每年随家人祈愿之时都会与他相会,为他讲述山下的见闻,而他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女孩说,她最喜欢的乐器是箜篌,觉得那乐声可以让人很平静,每到那时刻,他感到,自己还是被记住过的,与尘世还是有着一丝羁绊,很幸福。就这样,过了好久。”
“后来呢。”我看着面前的人,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他接着缓缓道:“后来啊,女孩长大了,某天,告诉他,自己家中给她定了亲,很快就要出嫁了。”他停顿了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为女孩高兴,但同时也很失落,女孩若为人妇,自然便不能再与他私下相会,世间的仅存暖意已然从他生命中消失。”
小院一片寂静,他看着院门,似乎陷入了回忆。
“所以......她嫁了谁?”我打破了沉默。
“男孩的兄长。”他语气平静,声音哑然。
“这不是故事的结局吧。”许久,我淡然叹息。
“嗯。”他轻轻应了声。“那之后,他在山中过了好些年,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带男孩来到这山中的,是那家道观的观主,一年前他病逝了,在他仙去前,告诉那孩子,那日当家主母找到他,给了 他一笔丰厚的报酬,让他带走年幼的孩童,原因竟然是他自小与她暗定下的媳妇交好,这是她不能够允许的。”
讲到这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观主将道观留给了他,包括自己所有的财富,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他想忘记这里的一切,云游四方。在离别的那天,他再次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家,想最后再看一眼,他还留着些记忆的地方。”
“他遇到了神情木然已为人妇的女孩,女孩看见他似乎很欣喜,在交谈中,她告诉他,自己的兄长已经有好几个姬妾了,只因自己至今无所出,他们所有人都说,作为一个贤妻需得如此,她接受着那些教导,为他纳妾,过着他们教诲的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只是她更想念道观,十分想念那时候自在平静的生活。”
“男孩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直到最后分别,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没多久,他那个曾经的家就传出,家中长媳上山祈愿,不慎摔下山坡,久治不愈,即将不久于人世,男孩听到这个消息,回到了这里,那天夜里,在夜色中,他听着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和母亲正在女孩的病床前盘算着如何让她早早离世,他需要早日迎娶新妇,那是一家能使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的助力,务必万无一失。”
“他们离开后,男孩来到床前,女孩已经憔悴不堪,明明正当好年华,却早已千疮百孔。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对希望的渴盼,她用最后沙哑的语句,恳求着男孩,带她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这里太过于寒冷了,她说她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果她只认识男孩就好了,如果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如果她有足够勇气......随后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着病床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孩,最终,男孩带走了她。”
“之后呢。”我的心情突然有点悲伤,胸口很沉闷,我似乎能看到那个场景,一位凄凉的女子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乞求着。
“他带着女孩回到荒废了的道观,在观中,他想起了,观主曾经告诉过他的一本禁书,他顺着回忆,找到了它。”说到这,他停下了讲述。
我看向他,不禁呢喃:“那书,是你常看的那本吧。”
“嗯。”他轻声回应。
“我带着她远离了那一切,直到来到了这里。按照书中的方式,进行着仪式。”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醒着的。”我肯定道。
他语气紧了紧,良久,回道:“嗯。”
“她会失去记忆,所以你在那段日子为她讲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只是没想到,醒来的,是我,一个陌生人,平白占了她的壳子。”我语气平静,现下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陈述者。
他看了我好久,久久未能言语。
夜渐渐深了,秋初的凉意慢慢爬上我的心尖,我有一丝微微的颤抖。见状,他解了披风,递给了我。
“如果,我无处可去了呢。”我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缓缓开了口。
那晚的最后,他说,自己找到了最后一味引子。
第二天,那是个阴雨天,雨一直在下,潮湿的味道从院外蔓延至屋内。我坐在窗口,发着呆。什么都不去想的时间让我感到无比的珍惜,我把它称作为一种幸福。我就这样,静静的待着,直到天色很晚。
被雨润养过的天空,很清澈,傍晚时的绚丽似乎在昭告夜晚的来临。我开始踌躇,直到他敲门而入,他站立了很久,末了,他说,如果,我只能以此活下去,那便是值得的。
小院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平静的日子,一切就像刚到来时那般。他依然把我照顾的很好,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他,看起来很落寞。
我更加专注于那些未开花的种子,我想象着它们开满院落的场景,一定十分美丽。
秋季很快就要进入尾声。播种下的,还只是稀稀疏疏的一点绿色,泛着微黄,我在心底觉得它们可能没办法再开花了。
那日,我站在院中自嘲的叹了口气,可能我本就养不活什么东西,如此,便也罢了。
初冬之时,我询问了他,附近可以看日出的好地方,自己来这许久,竟还未好好看过这里,总觉得十分遗憾。
第二日他便带我来到了山顶的一处空旷地。
“很美,让我想起了丰城,它们很像。”看着眼前的景色,我由衷的感叹。晨光出现的那刻,一切都亮堂了许多,但那些仿佛都是距离我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站在一旁,面色柔和,嘴角微微的笑着,只是那笑意太过浅淡,不甚分明。
在温暖的光晕中,我告诉他,自己仅能记得的,一些来这之前的事。他耐心的听着。
“现在想想,也许,我只是睡了一段时间。”我扯着一丝笑意,仿佛很轻松。
他有些讶然,“我以为,你会死。”
我浅笑道:“只是可能,并不是一定。”
“那现在,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希望吗。”我凝望着他,眼眸中十分的平静。
“那,我希望,你回到自己本来的地方去”他语气十分缓慢。“这具躯体本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占用了她的人。现在......”他沉默了好一会,“你该还回去了。”
面对着眼前的人,我的心中滋味杂糅,面上却不显。我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回着:“嗯。”我被动的接受着所有事,大概是害怕,即便不愿也没有力量去改变。
从山顶回到小院,我感到,时间真的很漫长,自我醒来还不到一年,而我在这里却像是停留了很久,很久。
我似乎渡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而现在已经成为过去了。他将继续前行,当我离开之后。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我已然站在这仪式中了,奇异的符咒,彰显着自己的力量。我即将独自面对,一切的可能性。
我不由的想到,也许,我已经不存在了呢,那现在的我又将归于何处呢,会不会又偶然进入另一个人的人生,去占用她的生命,我在心底许下心愿,如果我还有选择的权利,那我宁愿就这样独自的飘零着,那将好过拥有过后的一片荒芜。
我凝视着面前温润的男人,他眼眸很深,看不出任何神采。他仿佛机械般执行着那流程,直到这最后,我还是有那么一丝奢望,我希望,最起码,他能够知晓我的名字,即便,可能对他而言,那无关紧要。当被抽离之时,我告诉他,我叫做阿杏。
他的眸子睁的很大,像是很吃惊的样子,我能看见他在大声的说着什么,但在这夹缝中,我们好像隔了无数个世纪。
“阿杏,阿杏……”是谁,谁在轻声呼唤着我。这声音好陌生,但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我努力睁开眼,眼前的女子,神色憔悴,见我苏醒,眼中的喜悦跃然而出。
我想了好久,才从记忆深处将她认出,是赠我特产的女生,我居然都快记不清了。
很快,我出了院,因为一切正常,医生也很诧异,我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在医院时,她告诉我,那天我摔下山坡后,一位正在那山中度假的青年将我背下山,我才及时得到了救助。
出院后,第一件,我思忖了片刻。还是得去登门拜谢,才能聊表心意。
我按照她说的那个带有可能性的地址,再一次来到那湿漉漉的林子,女生说,他也可能不在,据说只偶尔来这山中暂住而已。
我碰了碰运气,前往,走了好久,才到达。那是一座很漂亮的房子,院子中铺了一条青石小道。它被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朵围绕,一派生机盎然,别有一番诗意。
我敲了敲院门,久久,无人应答。
我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看来只能下次再来道谢了。
回去的路上,天色很青,林子游人廖廖。不远处,正有一人怀抱着满怀的鲜花,迎面而来。
他走近了,当真是好熟悉的样貌,可我仿佛已经记不清在哪里见过这温润容貌。
我走上前,询问。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说那只是取手之劳,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我回答道,可能对他而言是小事,而于我,非常重要,他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我理当做些什么,聊表谢意。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眸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倏而,莞尔。
“这花,很美。”我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
便听他轻声开口,“可能是绿色太单调了,就想着种点花。”
我带着一丝笑意:“那,我能帮忙吗?”“当是谢礼。”我补充道。
“当然”他的笑意更甚。
最后,那天傍晚,我们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起踏上了归途。
很久以前有一个道士,他无意中帮助过一个贼,而贼却忘了,她只记得所认为的一切,偏偏忘却了那占满了全程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