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刚刚满脸愁容的人们缓了缓心神,继续着手中的事宜,刚睡醒的孩子,开始哭闹,他的母亲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街头刚落下的玉兰叶,也被一摞摞的堆起,昏暗的灯光将狄岸面色照的不甚分明。
“想知道为什么吗。”冉时斟酌道。
狄岸静立在一旁,微笑道:“你想说,我就听。”
“那我不说了。”冉时撇了撇嘴。
“嗯。”狄岸依旧很有礼貌的样子。
这倒让冉时挑了挑眉,倏然,莞尔,“我差点以为你这是在报复我。”
“怎么会。”狄岸正了神色。
“事实上,桌黛只有死在我的手上,你们才可以活着。”冉时还是道明了这始末。
“我曾说过,那儿的规则很单一,但不代表没有秩序,就像天地因其不为自己而生,才能够长久,我们都处于某个既定规则之下,那是神必须遵守的,在神殿面前,神所有的秘密都会显现,卓黛知道自己不能去神殿,我曾主刑罚,她便乞求我在抵达那之前先结束她的生命,一旦朝暮那群知道,她有后代,你的父亲包括你都将不复存在,所以她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她恨狄隆,却爱着自己的后代,她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在你们身上延续。”
“我明白了。冉时,我的祖父不仅仅只是欺骗了她森阳的事,是吗?所以,她才会恨。”狄岸蹙眉。
“嗯,他为了能够在这世间留得更久一点,窃取了一个神的精血。一个神只有一滴精血,狄隆想凭此得到永生,很显然,做不到,因为那不是卓黛自愿赠予的,是被蒙蔽的假象下给予的,即便只是一滴血,他也不是个傻子,当发现不对后,便限制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你的祖父最后还是会老、会死。”冉时回忆着那天,卓黛的样子,最后的她好像有些如释重负。就像得到了解脱一样。
“你的父亲很像你的祖父,而你,更像卓黛一点。”冉时很中肯的评价。
“冉时,你不觉得......”狄岸犹豫了下,接着道:“我现在,更像你。”他将视线转向一边,不怎么敢直视。
“有点。”冉时点头肯定。
“你打算去杀桑伊吗?”冉时好奇问道。
“如果可以,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那个自负的神,而且,我不确定自己会赢。”狄岸叹息。
“嗯,确实,你还很弱小,他可是拥有着好几个州的信仰呢,不过,你的朋友们最近也很努力,他已经渐渐的被削弱了,这才没了耐心,想把你这个潜在威胁彻底抹杀。”冉时不偏不倚的分析。
“我已经成为一个威胁了吗?”狄岸笑得有点无奈。
“明日,我会去结束这一切,冉时,如果,我还能幸存,我想,”狄岸局促道,“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你。”
“见到我?”冉时不解其意。
“我有种预感,你快要离开了,无论我是否能够走到最后。”狄岸很确定这一点,从一开始就该确定,这世界并不是她的世界,她对此没有任何留念,她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是谁主宰这个世界,所告诉自己的,就像是顺便一样,她与自己最像的,都只是不想一个入侵的势力去主宰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我曾经担任着某个职位,一直所需要遵守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后来,我有了重新选择的权利,到如今,便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冉时神情莫名有些落寞。“这些构筑起了我全部存在的意义,至于其他,我不确定能否遵守,便不会贸然改变,更不想去改变,未知的东西太多,带来的是不安,你能明白吗。”
“我想,我知道了。”狄岸很满足这样的回答,自己的未来并不确定,能够知晓冉时曾有犹豫,便很好。
第二日的乾城,烈日炎炎,风平浪静,市内依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市外的海边却在翻滚,骇人的波涛几乎要遮蔽海上的孤岛。
“这是最后一块,解决这里,我即将完全登陆,带来异世,你听听各地的欢呼,他们期待我的到来,渴望被强者统治,我能给她们带来无上的荣光,神踩踏蝼蚁,掌握他们的命运本就是应当的。”桑伊从水中慢慢凝结成形。
狄岸摇头,“即便渺小,那也是我们的世界,你没有,也不会有任何事物赋予你这样的权利去干涉。”
“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桑伊讪笑。
“可你也没任何理由杀我,准确来说,你不可以杀我,所以,这只能成为一个死局,你依靠着朝暮,就不得不遵守他们的秩序,卓黛就不能随意选择生死。”狄岸毫不留情的指出。
“你还真是,够了解的,越来越惹神烦了呢。”桑伊神色逐渐阴沉。
“不,我只是好像越来越能明白神的限制了,你们可以视异族为蝼蚁,却不能肆意残害同类,这世间皆有其无法更改的秩序与规则,所以,最差,不过我与你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一阵磅礴的风势刹那间卷入了涛涛的波浪之中,顿时,天地一片暗色。
“刚刚,是天黑了吗?”何严揉了揉眼睛。打开窗,外面明亮一片,好似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谁知道呢。”格木答话。
“最近我们收获颇丰,感觉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就像这之前的日子,我都快忘记那是什么样了,正常的日子。”何严期待道。
“正常的日子?可能吧。”格木言笑晏晏。
雨季已过,被青霉爬上的窗帘都一一被主人家收拾起来,洗净晒干,潮湿的气息也渐渐的悄然而逝,闷热的天气藏起了烦躁的尾巴,静待着明年同一时节的再次降临。他们深藏在缝隙中,随时等待着。
海面又再次平静,不复旧时光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轻悄悄的安抚着岸边的礁石,失了踪迹的鸟儿也在重新展翅,朝着天际,互相嬉戏,一片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