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放风的时间到了,身穿囚服的囚犯们拖着懒洋洋的身体,陆续都从狭小的牢房里走出来,来到被铁丝网围困的院子里,呼吸不带霉味的新鲜空气。苏赞跟着老秃也在靠铁丝网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休息,那儿有一排油漆斑驳的金属长椅。
一如既往,到了这个时间,囚犯们就开始他们自发组织的武术搏击比赛,实际上是以比赛为名,押宝赌博。
这种无伤大雅的体育娱乐,只要不伤人命,监狱倒也允许。有时候,守卫们也凑过来押点钱碰碰运气。
比赛放在场子中央的空地上进行,形式显得比较正规,还有专门的裁判判别输赢。
老秃和苏赞坐在椅子上,各点上一支香烟,吞云吐雾,好不悠闲。
苏赞在老秃的带动下,已经学会了抽烟。
老秃还经常吸食罂粟粉,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他教苏赞也吸,不过苏赞知道那是毒品,吸了有害,而且很昂贵,穷人吸上瘾倾家荡产。所以他拒绝吸食。
现在比赛场上,有两个武术选手,正在激烈对阵。他们打得很野蛮,为了赢得比赛,可谓是不顾一切。用牙齿咬耳朵,用指甲抓脸,用脚踢裤裆,有时候还吐口水。外面正规武术比赛,所有属于犯规的行为,这里都不加限制。
苏赞刚进来,这里的人都不认识。老秃就给他一一介绍。
他说现在场上那两个轻量级武术搏击手,一个叫“菜鸟”,一个叫“野猪”。据说这两位都是拜庸门派的信徒,非常信奉“要钱不要脸”。他们一个为了钱,让自己的女朋友去跟别人睡;另一个为了钱,四脚落地,拿绳子拴住自己脖子,让别人把自己当狗遛。
那个在场子中间绕来绕去的矮个子是裁判,外号叫“秤杆子”。
坐在最高看台上的那名纹身汉子,名叫“黑脸”,是这里的牢霸。监狱里有一半人是他的手下,效忠于他。能当上牢霸,当然不是光靠监狱里几个手下,监狱外面还有他很大的势力,所以连监狱守卫都对他敬让三分。
这个武术搏击比赛,就是“黑脸”组织主办的,他主要是收钱坐庄。每次比武开赛的时候,先让大家把钱押到他的手里,买谁赢。比赛结束后,如果猜错了,钱就被黑脸收走;如果猜对了,黑脸三倍返还给买家。
至于两位赛手,只有胜者有赏金,败者什么也没有。胜者的赏金,由黑脸从自己的收入里扣除一部分,支付给胜者。
此时,黑脸已经把钱收齐,看看没有人再押,他宣布比赛开始。
菜鸟和野猪早已准备就绪,站在场边等候。当裁判“秤杆子”的哨声吹响,两人便冲向场中,与对手展开殊死搏杀。
搏击比赛没有太多规定,一方把另一方击倒在地,令其十秒钟站不起来,就是赢。至于如何让对方倒地不起,自由发挥,没有限制。你就是用炸弹把对手炸倒,也算你有本事。
苏赞观看了一会儿,发现菜鸟比较擅长使拳,各种拳法使得呼呼生风;野猪即比较擅长使腿,一双腿踢得出神入化。把众人看得鼓掌不已。
一会儿菜鸟跟野猪打完了,野猪胜。输钱的叹息不止,赢钱的欢欣雀跃。
再过一会儿,又上来两个重量级武术搏击手,他们的功夫明显要比前两位轻量级的高一等。老秃继续介绍说,他们一个叫“铲子”,一个叫“火箭”。
“为什么都只有外号,他们没有真名吗?”苏赞问。
“没谁叫过他们的真名,只知道他们的外号。”老秃说。“监狱里面,基本上是一个非人类世界,所以不需要人类的名字。”
“你的意思,我们都不是人?”苏赞说。
“不跟你讨论这种问题了。我倒想问你,你为什么取个女孩子的名字?”
“谁取女孩子名字了?”
“你不是叫蒋小露吗?听起来明明是个女孩子名字。”
“蒋小露是女孩名字吗?我不知道啊。我连爹妈都不记得,不记得谁起的这个名字,我只知道,我确实就叫蒋小露。”苏赞说。
“不过也不奇怪,很多男人都起女人的名字,很多女人也取男人的名字。”
“我觉得蒋小露这个名字非常好听,我很喜欢。”
那边大家又押好了钱,铲子跟火箭的比武决斗正在开始……。
“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记忆还能不能恢复起来?”老秃问。
“没有说过。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失了忆,还怀疑我在撒谎,赖他们的医药费呢。”
“失忆应该挺惨的,相当于也是一个残疾人了。大脑方面的残疾。”
“我不知道,总之也没有什么痛苦。”
“这倒是实话,失忆把过去的烦恼全忘了,也是一件好事。照这么说,我都好想失忆,把过去忘个干净。”
“是吗,我可想象不起来,好在哪里。”
“不过,如果你是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太吃亏了。也许你的父母非常爱你,而且是一个富豪之家,那么他们就有钱将你保释出狱。可是你却记不起他们,害自己在牢里白白受苦。”
“我们现在的生活很苦吗?外面不苦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啊。”苏赞失了忆,对牢狱外面的生活毫无概念。
“该死的,我跟你说不清楚,算了。”
那边铲子和火箭的比赛进行到激烈阶段,两个人的出招都无比凶狠,他们都受了一定程度的伤,一个肿起了半边脸,一个肩膀上流着血。
“他们这样子打一场,能挣多少钱?”苏赞问。
“几十、几百块不等。监狱里面,大家都没多少钱。”
“我也想挣钱,能不能介绍我去跟他们打?”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也挣不了多少钱,我劝你最好不要参与进去。”
“为什么?”
“你太年轻,武功也不老练。一定要去,我得先教教你。”
“你教我?你都打不过我。”
“我打不过你,是因为我年纪大了。凭我的江湖经验,当你的师父还是足足有余。”
一个行走有点瘸腿的男人从后面走上来,跟老秃打招呼:“老秃,怎么没去押钱赌运气?”
“最近运气不太好,逢赌就输,得洗几天手。”老秃说。
“咦,这是谁?来新人了?”瘸子看着苏赞说。
“是的,才来几天。”老秃说。
“跟老大拜过码头了吗?还没有吧。看样子还没有。”
“他才来,什么都不懂。”老秃替苏赞说话。
瘸子立即邀功似的朝那边黑脸大喊:“老大,这里有个新人,还没拜码头呢。”
黑脸回头往这边瞧一眼,也没理睬,显然是对苏赞不屑一顾。一个臭屁孩,爱拜不拜,他也不稀罕。
“什么是拜码头?”苏赞询问。
“去跟老大叩个头,问个好,贡献点礼物,让他将来多照顾你一点。新来的人都要去拜他。”老秃解释。
“给他叩头?他人模狗样的,有什么了不起?”苏赞说。因为失了忆,他的世界里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强人、弱人,也没有什么老大、老小……,只有人人平等。
老秃赶紧去捂他的嘴:“你别在这里说……。”
可是来不及了,那瘸子马上讨好的大声跟黑脸报告:“老大,这小子骂你人模狗样。”
黑脸又回过头,抬手朝苏赞招一招,示意苏赞过去。
老秃只好对苏赞说:“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得罪他。”
苏赞听老秃的话,于是走到黑脸面前去,昂头对黑脸说:“找我干吗?”
黑脸身边的一个壮汉手下命令说:“跪下,叩头,叫大哥。”
“我干嘛要下跪叩头?你怎么不给我下跪叩头?”
“原来是个智障,教一教他,让他懂点规矩。”黑脸朝手下示意。
立即有两个大汉来到苏赞身后,一左一右挟住苏赞,按住他的头,逼他跪下去。
苏赞双臂一振,一左一右抓起那两人,相对一撞,两人面对面撞一起,“嘭”的一声巨响,只看见火星直溅,几颗牙齿都飞出来。两人当即捂住脸,蹲在地上哀嚎。
“好,武功不错。”黑脸有心试一下苏赞的功夫,一招手,身边十几个手下朝苏赞围拢过来,其中有菜鸟,有野猪,还有铲子和火箭……。
老秃一看情势不妙,立即过来把苏赞拉走,连连跟黑脸道歉:“年轻人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好好教教他。”黑脸对老秃说。
“一定,一定,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