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定国安邦’计
后子急忙去了,子虎与徐甲同去,便于指认。
哀公一人坐在那里发愣,心底里生出一股凉气,有种不祥的预感,子蒲之死大有疑问,刺客由夫概而来,如何却往大庶长宅里逃去,须知人在危急之时,最易暴露内情,莫非夫概与大父联手而取子蒲?秦国败吴,阖闾于楚国不过是得而复失,而夫概则是失去了所有,不能再返回吴国了,怀恨于秦者,夫概过于其兄阖闾,而使夫概落到这一地步的,非子蒲莫属。大父反对秦国出兵,理由是怕有闪失,而秦军得胜而还,大庶长并无赞扬之意,却将从荒远之地请来波斯人,时时劝我小心戒备,是何意思?莫非是怕我将精力放在关东诸国上,那大父要干什么呢?子蒲于国事甚是得力,就这样被刺杀了,下一步不会是向我动手吧?如今弑君之臣可不少啊!想到这里,哀公的凉气由打脊梁骨往上直窜,想起景公死时曾指给自己看的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剑,看来父亲也是对这大父不放心呢,大父后子终究是谍道中人,不可不防。
哀公急招叔同进宫,言以前事,疑及后子。
叔同劝诫哀公,后子虽然擅权,却未必有异心,如今子蒲新亡,人心不安,国事宜稳,不应有废黜之举,以免伤政妨时扰民。
哀公仍不免担心,怕有意外。叔同乘机进言,献‘定国安邦’之计,以国君的名义,传令秦国上下之人,无分贵贱,斋戒十日,期间,人戒言,食戒酒,寝戒色,四境闭关,道路绝行,士卒解甲,民不可持刃,违者罚金。
叔同谏哀公,如此行之,国内必整肃,即使有反叛僭越之谋,亦当思止。
叔同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意令哀公脱出散一的巫蛊之毒,使哀公自省。为臣者不宜轻言君失,当补君之过,叔同是一石二鸟,可算巧妙,只是不知这叔同平素所习何术,可以摆脱散一的邪气。至于所行诸戒,又如何来监督国人无犯,至今无考,不得而知。
其时恰值岁寒之季,民无耕作之劳,远近无战事,更无他国来访问之客,窥视秦风,当属侥幸。
哀公狐疑之下,终于还是听从了叔同所言,依‘计’行事,终日不言。前两天,哀公都快憋坏了,第三天才顺过劲儿来,终于熬过了这十天,期间或有自言自语,偷偷叨唠两句,也未可知。
不过,国内果然无事,哀公庆幸。一连十日不言不语,戒酒戒色,清心寡欲,虽然难受,却也使人受益不浅,沉静内敛,平息止气,自视而明。
哀公寻思大父尽管专权,可也不至于和夫概勾结,或者是自己多心了,那刺客兴许是不识路,恰巧逃到大父的园子中,让徐甲追上杀了。至于徐甲,看来颇负勇力,人也恭敬。只是不知这散一能否杀了夫概,为子蒲报仇。自己一时激情,兴兵讨吴,虽然获胜,却给子蒲惹来杀身之祸,夫概真小人也,不及其兄阖闾,阖闾欲与秦国分制天下,计谋大胆,其国傍楚临越,北望齐鲁,所征者,诸侯也,秦国这里则是晋郑之邦与洛邑,洛邑为周室所居,周王果有天命乎?!
哀公心里有事,再加上数日未出宫了,想走动走动,散散心,乃命徐甲引侍卫相随,出宫而游。
天气晴和,日色喜人,哀公乘车在咸阳城中四处游看,车前马后,内侍陪护,武士簇拥。哀公吸取子蒲的教训,多加护卫,以防不测。
咸阳城内的百姓远远地看见国君的车队过来,不等近前,便自觉地回避了。集市暂时停止交易,不买不卖,以为国君让道,提供方便。酒肆也关了门,怕有酒后闹事者,不小心冲撞了国君车队,担待不起。其他坐商见了,也索性下了门板,图个省心。
咸阳城一时安静下来,这种场面,哀公已经习惯了,不以为然。
徐甲看着左右街市人家,忽然引发旧念,一番激烈的算计之后,得出这一户户的门里,必有钱财可寻,免不了有一阵阵冲动的欲望升起。
哀公没有徐甲的经历,自然不会冲动,却发现了咸阳城不少的人家里,迎门多了一堵墙,觉得纳闷。
原来哀公出游,有一嗜好,就是到了有人家处,愿意顺着人家的院门口或者临街房未闭门的,往里张望,瞧新鲜,其实也瞧不出什么来,偶尔有个两口子吵架,大人骂孩子,或者恰好大姑娘小媳妇进出,哀公看了,感觉有趣儿,碍着身份,不能长久驻足,往往是一瞬而别,愈觉得是个乐儿。
但这一回奇怪了,多数人家顺着院门口望不进去了,院里门后垒起一堵墙,或土坯,或竹木,恰好将里边屋子遮住,啥也看不见了,哀公不免郁闷。
有内侍看出哀公表情不对,随从久了,自然知道哀公心思门路,知道是这墙挡住了国君的眼光,遂上前禀告哀公:“户内之墙,非在规划,皆为新立,当属私搭乱建而来,君若有令,可于三日内令咸阳城城管守吏,尽数破之,无一留存,以复旧法。”
哀公也有些不解:“孤欲亲民,民何以篱墙拒之,孤何曾于宫门内垒墙筑壁,君无所立,民何以立?尽除之!”内侍得言,转身欲去,哀公想想,觉得不妥,又唤回内侍,吩咐道:“民何以尽立内墙,孤欲知内情。”内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