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遍插茱萸少一人
书名:念奴娇 作者:仓央格桑 本章字数:3672字 发布时间:2021-08-30

怡宁宫虽是长公主的住所,白焱亦早已吩咐所有将士不得强行入内,然怡宁宫仍是重兵把守,没有白焱的旨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禁卫军既已投诚,哪里敢违抗太子之命,因此只在怡宁宫外兢兢业业地把守着,丝毫不敢有差池。

安平身边的随从只留了青翠跟云生伺候着,其余人等一律被遣出了怡宁宫。安平初时还不清楚这皇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宫里传来的打斗声着实将她吓住了,待她携了青翠想要去寿康殿看个究竟时,禁卫军及时赶到将她们劝回了怡宁宫,只道是太子的安排。

听得禁卫军提及太子,安平无比惊异,便要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禁卫军却告知待事成之后太子自会跟她解释,现下只需安平在怡宁宫安心等候。

是以即便后宫妃子都被禁卫军一同押入天牢,然怡宁宫仍是安然无恙,只不过是遣了些下人而已。安平心中甚是不安,着急跺步,任是青翠怎么劝慰也听不进去,只一味地胡思乱想,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秦少将!”就在此时,怡宁宫外守着的禁卫军唤了一声,随着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响,似是有人进入了怡宁宫。

来人正是秦阳,随着他的推门而入,安平缓缓回过身来。

却见进来的这男子一身戎衣盔甲,宝剑随身碰着甲衣叮当作响,再望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恰似一汪湖水深不见底。这男子,浑身冷俊,散着些寒意,却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几分。

这是安平第一次见到秦阳,从此芳心暗许。

“末将秦阳,参见长公主殿下。”秦阳径直步入怡宁宫,望着最中央那名华衣女子恭敬说道。

安平俏脸一红,低声问道,“阁下可是秦柯老将军的公子、秦家军的少将?”

“正是末将。”秦阳不觉安平有异,仍是淡然开口回道。

安平虽自幼身处深宫之中,然秦阳的大名她仍是听说过的。遥想当年秦家是何等的威风,世代为将,祖上更是开朝元老,深受历代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大禹开朝两百多年,从没有一个家族能有秦家这般的荣耀,如若不是先皇在世之时任用小人听信谗言,秦家也不至于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安平自小生活在末雪身边,深受其影响,历代典故读了不少,再加之母亲对政事颇有见解,安平耳濡目染,倒也知晓了些本朝的名人名将,那秦柯便是其中最出名的,当然,亦有年少成名的秦阳。

只可惜安平乃末雪所生,末雪不受白穆待见,连带着安平也不怎么受到白穆的喜爱。虽自幼生活在皇宫里,却是极少能够见识到当朝的大臣们,以至于秦阳虽时时出入皇宫,安平却连见也是没有见过的。

“本宫年少时曾听过秦少将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秦少将果如传闻之中的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安平难掩心中爱慕,由衷赞道。

“殿下过誉了,”秦阳拱手作礼,对安平的爱慕视而不见,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子殿下就在寿康殿中,长公主是否要见上一见?”

秦阳提起太子,安平稍稍平稳下来的心就又提了起来,白焱怎的死而复生且不为人知重返了京城,安平是一肚子的疑问。

安平年幼时虽不得先皇宠爱,末雪又忙与后宫妃子们争宠,对她关心甚少,这偌大皇城之中唯有太子白焱愿与她作伴,闲暇时教她些琴棋书画,搜罗来的好吃好玩的的小物件也会托人捎带与她,白焱是真心当她是亲人、是妹妹。

白焱当初坠崖的消息传入京城,安平是痛不欲生,一度怨恨上天无眼,竟夺走了这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如今人人都与她说白焱回宫了,安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怕上天又与她开了一个玩笑。

“太子……当真回宫了?”安平不安问道,只恐秦阳也是来诓她的。

秦阳凝眉,许是早已料到安平会有所怀疑,便自腰上取下了白焱交与他的玉佩递与安平查看。那玉佩是用青田玉雕刻而成的一条玉龙,雕刻之精细,构造之考究,乃天下之仅有。像这等珍贵之物,唯有皇室宗亲方能拥有,这玉佩更是白焱独有,从前在京时便日日佩戴于身,安平自是熟悉得很。

接过玉佩,安平一眼就瞧出了这是白焱身上的那枚,不禁又喜又悲,喜的是白焱终究没死还回京城了,悲的是这时事境迁,他们是再回不去从前的样子了。

“快带本宫去见太子殿下!”安平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迫不及待地要见到玉佩的主人。

秦阳遵旨,走在前头领着安平往寿康殿的方向急急步去。青翠原本要跟了来,安平却让她守在宫中,唯独带了云生过去。三人行经后宫,那些被禁卫军押出宫门的妃子宫女们哭作一团,见了安平便纷纷求着救命。

“这些妃子宫女何罪之有?秦少将何不放过了她们?”安平虽也恨这些女人们平日里以声色引诱白羽,以至于其无心朝政、荒废国业,然今日见她们如此落魄,一个个蓬头污面、神情狼狈,安平心有不忍,只希望秦阳也能饶过了她们。

秦阳望着安平,似是没有想到安平身居皇宫多年却依然能保持本心,不禁对安平的为人肃然起敬,然囚禁后宫所有妃子宫女也是白焱坚持下的命令,秦阳即便觉得甚有不妥,却也只能听命于他。

“这是殿下亲下的命令,末将亦不敢有所违抗。”秦阳瞧着那些个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的妃子宫女们,亦是无可奈何,对安平说道,“不过殿下宽心,这囚禁只是一时的,待太子搜集了证据,这无罪的自然会放出来的。”

安平闻言,问道,“如若她们有罪呢?”

秦阳不语,只握剑的手紧了一紧,不由他说,安平也知晓那是什么结果了。安平闭眼叹气,实在不忍心再看那些女人们哭爹喊娘的模样,紧跟了秦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宫。

秦阳带着安平来到了寿康殿之外,推开殿门请安平自个儿进去了,自己则在殿外候着。

殿门前,安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才有勇气推开那扇青铜大门。走进殿来,这大殿中央立着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那背影与印象之中的白焱颇为相似。

“大哥哥……?”安平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带着些迟疑。

那蓝衣男子听得安平的呼唤,缓缓回过身来,只见这男子面容俊美不失尊贵,眉目间颇有王者的气概,嵌玉紫金冠高高束起挽住了一头乌发,眉眼间温情中亦含有了一丝狠辣。安平见了这男子,情绪便有些激动起来,这人不是自己的皇长兄又能是谁?

白焱见了安平亦是万分激动,喉头哽咽叫了安平的小名,“平儿!”

“大哥哥,果真是你!”安平望着白焱,难掩心中激动,掩唇嘤嘤哭了起来。

十年未见,原以为天人相隔,谁能料到今生还有相见之日,安平怎能不激动?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直哭得梨花带雨,安平将这十年所受的委屈和思念全经这一哭给哭了出来。

“平儿,莫要哭了,你我兄妹相见,本应高兴才是。”白焱嘴上虽如此说着,眼眶亦湿润了起来。

“平儿见了大哥哥,实在难掩心中激动。”安平泪眼朦胧望着白焱,如是说道。

白焱听罢不由叹气,心中感慨这安平虽与白羽系同一母亲所生,然这性情却是大不相同,白羽残暴狠辣,安平温和似水,这真真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白焱从前便十分疼爱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日见她这般难过亦是十分的不忍心,便低声宽慰着她。安平在白焱的安抚之下,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止了哭便一股脑问了许多问题。

扶着安平在殿中坐下,白焱便将自己的遭遇详细讲来,讲到昏睡将近十年,对皇宫里发生的变故无能为力时,白焱更是难掩心中悲痛,对白羽等人的仇恨愈加深重。

安平听罢眉头紧皱,一颗心真真儿是纠结万分,白焱乃自身大哥哥,这白羽却更是自己的亲兄弟,不管是谁受了伤害,安平都是不愿看到的。即便那白羽平生坏事做尽,不得人心,然抛开那皇室宗亲的身份,他却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啊!

要眼睁睁地看着白羽被大哥处死,安平万万做不到。

“大哥哥无端端遭人陷害,受了这么多的苦,平儿听之闻之亦感同身受。”安平虽止了泪,但眼眶却仍是红红的,煞是惹人怜爱,“然则血浓于水,二哥哥虽坏事做尽了,但毕竟兄弟的情分摆在那儿,大哥哥……可否念在平儿的面上,放了二哥哥一回?”

白焱闻言面色一沉,提起白羽,他心中就涌起了一阵冷意,不由说道,“白羽害死父皇与本宫儿子,又试图加害于本宫,他的这些行径,哪里念及半点亲情了?好在本宫福大命大,幸免于难,捡了一条命才能回到京城见着平儿你啊!”

若说要白焱放过白羽,那是万万不能的,白焱心意已决,安平再是怎么劝说亦没有用,却听得“扑通”一声,安平对着白龙跪下了。

“平儿,你这是做什么?”白焱忙弯腰要将她扶将起来,并言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安平却是挣开了白焱扶过来的手,伏身盈盈拜倒,恳切说道,“平儿这厢代二哥哥向您跪下了,二哥哥糊涂,受奸人挑唆才做出那等事来。”

白焱面色凝重,说道,“白羽的恶行,岂能是你一跪就能抵消的?”

安平顿首,她知晓自己是抵消不掉白羽所犯下的罪行,她只希望自己的这番行为能消消白焱的心头之恨,看在她的面上能保住白羽的一条性命。

“二哥哥虽与人合谋毒害了父皇,然主谋却另有他人,至于暗害大哥哥……大哥哥虽受了十年之苦,所幸性命还得以保全……”说到此处,安平抬眸望了望白焱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动怒的迹象,便又接着道,“至于小殿下……大哥哥可要瞧瞧平儿宫里的云生?他此刻就在殿外候着。”

提起云生样貌,白焱在蓬莱岛之时就有所耳闻,此刻听得安平携了他一同过来,便迫不及待地要见见他。安平见白焱允了,便起身到了殿外,唤了云生一同进了寿康殿来。

那云生不知太子为何要见自己,一颗心坠坠地甚是不安,若不是安平扶着他的肩膀,只怕他要落荒而逃了。白焱正在殿中翘首以盼,却见安平携了一小宫人缓缓走上前来。

那小宫人生得是眉清目秀的,年纪虽小,但眉宇间却隐隐有着不凡之质,样貌与白焱果真有六七分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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