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支浅就处于一种不真实的混沌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拽住明深的胳膊,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上了车,支浅才发现自己和明深出旅馆的时候很亲密。想解释:“镇子就这么大,熟人很多。我刚才……”
明深转头看她,他的目光是记忆里的温润柔和,支浅又词穷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回家吗?”明深看着支浅的局促,一如她初见他的羞涩,声音就低了。
支浅点头,目视前方,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路程太短了,很快就到了,支浅下车前小声说:“你如果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总是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扫兴的话,明深问:“你不是说没电吗?”
“哦,表哥说他会来修。”
表哥!明深觉得好笑,他的老婆住的地方没电,竟然要别人来修?不知道他以前做什么的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亦步亦趋跟着支浅走,支浅觉得他们这样好暧昧,却又私心里暖暖的,她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到了支浅的住处,虽然就一点点路,但是俩人额头都已经有汗珠在闪,天气是真的很热,一大早,太阳就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支浅想给明深擦擦汗,拿了毛巾又放回去。转身去找工具,找了找,只有一把起子。
明深正想从支浅手里把起子接过来,门外有人喊支浅,是秋致卿来了,还带来了工具和早点。
支浅低头,不敢看眼前的两个男人,觉得自己还没离婚就答应秋致卿的示爱真的很糊涂,幸好明深不知道,不然俩人吵起来她该怎么办?明深怎么会为她吵架?明深要是有一点在乎她,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提出离婚。支浅满头脑的糊涂事,一脸做错了事的神色,秋致卿满脸探询之意,明深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支浅接过早点,一直觉得秋致卿还不错,可是有明深在旁边,其他男人都显得如此暗淡,尤其是她今天居然给这个本来就养眼的男人还买了如此明亮的衣物,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裤的秋致卿一下子就显得像个农村干部,可是她以前真没有这样觉得过。
看到支浅接过早点就吃,明深心里很不舒服,然而生气是没有用的,半是试探半是耍赖,“小月,我要喝绿豆汤!”他记得前几天来就是喝的绿豆汤,口感好像真不错。
支浅应了一声,“用高压锅煮吧,不然要等好久。”她还是担心明深等会儿会有事,不想他在这被耽误。就一边咬着秋致卿带来的点心,一边进屋给他煮绿豆汤。明深没跟进去,毫无表情看着秋致卿检查电表,他就不信秋致卿会比他这个专业出身的还要厉害。秋致卿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哪里出问题,就对支浅说:“浅浅,要不我去找个电工吧!”
支浅点头,明深一声不吭从秋致卿手里接过工具,掀开电箱,熟练地扭开各种螺丝,支浅看得目瞪口呆,她以为这个男人一直养尊处优,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一面。怪不得他的手掌总是糙糙的!当屋里的电器终于开始工作时,明深看到支浅眼里惊讶而崇拜的目光,嘴角不禁就翘了起来,得意地瞥了秋致卿一眼。秋致卿对于明深的挑衅不置可否,也进了屋。明深顺带着把屋内的电线还有电器插座都检查了一遍,问:“这房子多少年了?”
“不知道。”支浅如实回答,当时只是图省钱,其实最近手头也松了,她也打算换个地方,因为儿子也一天天大了。
“租的?”明深皱着眉。
“嗯,我准备换个好一点而地方住。”见明深脸色不好看,支浅忽然就莫名地要解释。
“电路老化了,吃不消这么大负荷。”明深瞟了一眼家里的电器,“幸好你用的电器不多,不过还是容易短路。”
“哦!”支浅琢磨,如果明添留在明家的话,她就没有必要搬来搬去了,要是明添还回老家,这里的确是太小了。便想着边把刚煮好的绿豆汤舀在碗里凉,同时把明深换下的衣服泡在水里准备洗。因为屋子空间不大,空调很快就有了凉意。
秋致卿问:“明先生是打算今天不走吗?”
明深十分不愉快:“我来看我的老婆,什么时候走难道要告诉你?”
秋致卿不卑不亢:“我是浅浅的亲人,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亲人?明深皱着眉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秋致卿,他用勺子一下一下的舀着绿豆汤,故作诚恳地说:“既然你是小月的亲人,我和小月应该专门登门拜访的!”
秋致卿不动声色:“我也一直希望有这一天,不过这一天似乎来得太晚了一些。”
明深不是滋味,扭头看着在一边给他洗衣服的支浅,心里就很温暖,就像当年他留在支家吃饭时的情绪是一样的,他提醒自己不要逞口舌之快。真的是表哥关心支浅,还是另有所谋,他还需要观察,如果真的只是支浅的表哥,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表哥这个身份是最要命的,远的,可以远到毫无瓜葛,当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追支浅,近的,那就真是家里的亲戚,他如果出言不逊支浅一定不高兴。
他决定沉默是金,低头专注地喝汤。秋致卿见他不说话,蹲在支浅身边问:“要不,我去买点菜?是在你这里做饭,还是到我那里去?”
这话问得有点暧昧,明深心里很不爽。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一个胖胖的男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看见秋致卿就打招呼:“秋校长,你也在哪!”秋致卿点头,“又找支老师补课啦!”
胖胖的男人点头,对支浅说:“小月,他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抽他!”
说着,看见了明深,很意外,“小月,这是谁,怎么看着面熟?”
支浅介绍:“小添爸爸!”
胖男人大呼小叫:“小添还真有爸爸?你原来说的都是真的?”
支浅微笑:“胖哥,我怎么能骗你们,是你们不相信的!”
胖男人盯着明深看,语气很不善,“那个,你是小添爸爸?你怎么这么多年没出现?真的是因为很忙?这借口也太没有诚意了。”
明深已经发现男孩就是住在支浅老家的那个男孩,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支浅已经推着胖男人往外走,“胖哥,您先回去,小宣要做功课了。”
“哦,小月,前天有人跟我说要买这个房子,价格出得很高,我没有卖!”
“胖哥,如果对方价格高,你就卖了吧,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估计我也很难把房子再买回来!”
“不行,这哪能,这是你和衡叔的房子,要不,你现在搬过去吧,这个地方太简陋了。我反正新房子也装修好了,过了这热天就搬过去了,你那房子就空着了。”
“房子我来买!”明深站在门口,怪不得汪昱买不到这个旧房子,原来是有原因的。
胖子看着明深,又看了看支浅,问:“小月,我听你的!”
支浅还没来得及说话,明深上前一步,“胖哥是吗,我以前没有好好照顾小浅,理应补偿她。既然是小浅的旧居,应该就是小浅的。”
胖男人看支浅不说话,以为是同意,就说:“你这么对不起小月,可不能便宜你。你给我出双倍价!”明深点头,说现在就可以去办手续。
胖男人当即带着明深离开,明深离开时看了一眼支浅,发现支浅绞着双手,一脸的欲语还休,明深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汪昱没做成的事情明深顺利完成,胖哥也没想到明深这么爽快就把钱当场转给了他,准备在明深讨价还价时狠狠教训一下明深的话一时也无从下口。
明深见时间还早,看胖男人似乎对支浅十分熟悉的样子,决心趁此机会把支浅这五年经历的事情问清楚。
“胖哥,您贵姓?请问你跟小浅是不是很熟?”
“我叫支礼远,当然熟,我跟她一个村的,是小月本家哥哥。衡叔调到镇上来做老师,我还是衡叔的学生呢!”
“我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想知道小浅这五年来是怎么样的,我很想能够补偿她,胖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明深的态度极其诚恳,胖哥也不好意思棒打笑脸人,叹口气,将支浅这五年的大致情况都告诉了明深。支浅如何难以向别人解释她的怀孕,如何强装笑脸应对支敬衡的负疚,如何带着支敬衡四处求医,如何在支敬衡去世后一蹶不振,小添又是怎样死里逃生等等。
胖哥看着明深,语气很是严肃,“你知不知道小月那几年是有多辛苦!生下小添不久,衡叔就生病,衡叔过世,小添又病了,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亲戚,衡叔去世,除了村里的本家,小月就剩一个人了。若你真是小添的爸爸,你们姓明的也欺人太甚了!就看着支家人少好欺负吗?现在小月一天天好起来,你到知道回来了!”
明深默默地听胖男人叙说,心情异常沉重,他们明明可以很愉快的一起生活,他在一处忙得昏天黑地,支浅在另一处艰难度日。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其实失败得很。支浅给他打电话时多么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和慰籍,他却像是消失了一样,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接到支浅的电话呢?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别人的电话都没有漏掉,偏偏就漏掉支浅的电话呢?
支礼远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明深,明深默默地听胖哥说,越听心越往下沉,哑着声音对支礼远说:“是我对不起她!”
支礼远本想狠狠教训一下明深,但是明深张口就认错,一点也不像是在敷衍,好像对支浅还是挺上心的,一口气就转了八十万给他,看来家境也不错,但看上去又不像纨绔子弟,说不定两口子之间有什么误会呢,只好说:“这房子是自建住房,因为没办证,不值钱,当初我花了四十万买下,其实这个房子在这里不值这个价。你知道那个房子已经很旧了,现在流行住楼房,有钱人都往城里住,但大家都想帮小月渡过难关,是小月不肯接受大家的帮助,宁可卖掉房子,我明话告诉你,今天要你八十万,不是想赚钱,本来是想为难你的,你既然这么爽快,多出来的钱我是不会给你的,我给小月,谁知道你眼睛一眨又跑到哪里去。”
“不用了,小月以后有我,多出来的钱就当是小月给您的利息,谢谢您照顾小月!”
“我怎么能要小月的利息!照顾她是应该的!这丫头太倔了,跟他爸一样,生怕欠了别人人情!不顾你也别管了,这多要的钱我自有去处。”
明深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支礼远看明深这么好说话,心软了,为了支浅以后的幸福,还是要给明深一些危机感,就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肯定是你不对,小月在我们这里可是有很多人喜欢,有钱的、没钱的都有,我们都劝她重新找个男人过日子,将来也好有个照应。秋校长我们就都看着挺合适的。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怎么办,我们外人都不好说什么,但是我们都觉得秋校长比你靠谱!”
明深本来就看秋致卿不顺眼,正好顺藤摸瓜:“秋校长,就是小月喊表哥的那个人吗?”
“是啊,人家可是我们这里的中学校长,年轻有为。”
“可他是小月的表哥呀!”
“哦,那是客气。祖上我们姓支的一位姑娘曾经嫁给姓秋的,就这样形成的表亲,哪里是什么表哥,小月要是真有这么多亲戚倒好了,也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那他们一定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了?”
“不是,秋校长是这两年才调过来的,他们这两年才认识的。要是早点儿认识就好了,小月也能少吃点儿苦。”支礼远毫无心机,只是一心帮着支浅。
支浅说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这个人一定就是秋致卿了!明深不动声色,知道了秋致卿原来是支浅的追求者,不是什么亲戚了,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不过,你最要感谢的人,不是我,是小月的一个同事,那孩子一直帮着小月,幸好有他,不然的话,小月和小添可能都会出意外。”胖哥接着说。
明深心微微一沉,同事,男同事吧!
“是男同事吧?”
“是啊!你还在意了?”胖哥有点不高兴。
“你们为什么不让小月去找我?”
“找你?”支礼远降下去的火又有点上来了,“你一直都没出现,谁知道是真是假?有几个人相信小月结婚了?不是衡叔人缘好,大家都喜欢他,尊敬他,小月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为什么?”明深已经大致猜到,还是忍不住证实一下。
“一个女孩子说自己结婚了,还怀孕了,但是男方一个人也看不见,谁相信?有人说小月被强奸了,有人说被骗了,有人说是网友搞的,有人说是小月被人家甩了,还有人说别看小月表面正经,背后不知道是啥样呢!各种流言都有。没说小月在外面做鸡就已经是大家看到衡叔家教严,小月也自律。”
明深攥紧了拳头,虽然他猜到自己的缺席一定会给支浅带来困扰,却没有想到支浅会被流言如此中伤。想到支浅被人指指点点,他就很想打人。支浅独自面对生老病死就足以让他这辈子都心怀愧疚了,而这些无形的伤害都是因为他的疏忽。都是他的疏忽让一个爱笑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爱哭的女人!他要怎么做才能让支浅的笑容重新回来?
支礼远见明深不说话,面色凝重,又说:“小月的爷爷是老村长,是我们村人人尊敬的人,衡叔在我们镇也是口碑特别好的人,就因为你们家,他们才会受了这么多委屈!”
“胖哥,我会让小月幸福!”
“你?我不是很相信,但是小月这么多年都不肯做一点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看样子又跟她爸爸和爷爷一样死心眼。也许,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你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胖哥意思难道是说支浅一直在等他?明深不敢确定,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支浅离开自己。
俩人一直谈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支浅打电话问明深在哪里,明深说在胖哥家,支浅问明深要不要去吃饭,胖哥听了就说:“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如果你想让小月幸福,就别再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如果小月生你气,你也受着,她一个人这几年太艰难了。”
明深点头,告诉支浅房子的事情已经办妥。让支浅过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