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告诉我,赵洁是不是你让班主任安排的?”一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问爸爸。
爸爸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承认了,“是。确实是我安排的。”
我气的发抖,“你是不是给了赵洁钱?”
“是的!”爸爸继续不痛不痒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突然朝着他怒吼。
妈妈看不惯我像疯狗般的大吼大叫,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臭小子,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赶紧向你爸道歉!成绩分数不高,脾气倒是挺高大上!”
我捂着脸狠狠地回应着,“你们真够可以!难道在你们眼中你们的儿子真的这么卑微,需要花钱请别人来做我同桌?”
母亲声色俱厉地说道,“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你的成绩怎能提高?”
“别说了!我今天不回来了。”
……
这一晚,天空下起了零碎的细雨,我在公园里渡过了无眠的一晚。
次日,我脸色黑沉地去找了班主任曹老师,“曹老师,你告诉我,赵洁跟我同桌是不是我爸妈托你安排的?”
曹老师一愣,“你怎么知道?”
“老师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曹老师一声长叹,“你说的没错,这事是你爸妈让我安排的,但是我告诉你,你爸妈委托我把赵洁安排在你身边,是因为上学期你跟前同桌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成绩下降的厉害。你爸妈也是担心你这样下去考不上大学,才让我把赵洁安排在你旁边。”
“那她收我爸的钱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才知道,我跟赵洁这一年,所有的美好都不过是假象!原来我许阳这么卑微,居然还要爸妈花钱才能换来学霸同桌!”
“许阳,你别激动,我告诉你,你爸妈为什么给她钱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赵洁……”
“你别说了!赵洁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我许阳读书再差,也不允许爸妈如此羞辱我!”
我说完,怒气腾腾地离开了办公室。
跑回教室后,我打开窗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桌上的书本一本本地往窗外扔去。
可能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的同学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阳!你发什么神经?”赵洁从食堂回到了教室,看到我这样,一脸茫然地质问着我。
我鉴于此刻教室人多,把她喊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赵洁,我问你,你为什么跟我同桌?”
赵洁沉默几秒,回应道,“如果说我想跟你同桌你信吗?”
我冷笑,“我不信!你说谎!”
赵洁无奈,换了答案,“这是班主任安排的。”
我怒目圆瞪道,“你还说谎!”
赵洁脸色阴沉了下来,“许阳,你今天发什么神经?高考快来临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胡闹!”
我继续冷笑,“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帮你说,你跟我同桌,是我爸妈安排的。”
赵洁一愣,很快又接了话,“这么说也没错,我承认,确实是你爸妈委托班主任安排的。你知不知道,你爸妈一直很担心你的成绩,让我来帮助你。”
我厉声打断了她,“谁需要你帮忙!赵洁,我许阳成绩再差,也不需要别人可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同桌是因为你收了我爸妈的钱。你是见钱眼开!”
赵洁突然打了个趔趄,噙着眼泪直视着我,“许阳,你…你真的这样看我?”
我冰冷地回应,“事实如此!”
赵洁愣愣地看着我,噙着眼泪失望地说道,“许阳,我对你太失望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她说完,哭着跑开了。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个消失的背影,一脸说不出的滋味。
10
那天晚上,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又意外地遇见了赵洁。
我不知如何面对她,她却主动跟我开了口,“许阳,这是你爸给我的钱,原本是我想高考结束后还给你,但现在我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个见钱眼开的女孩子。我身子娇弱,承受不起你的这顶大帽子。”
她说完,朝我扔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随后带着冰冷的眼神跟我擦肩而过。我想追上去,但最终,我还是停止了脚步——
现在我们关系这么僵,我不知道追上去该说什么。
我捡起了这个信封,野蛮地打开了它,数了数里面的钱,共计一万二千元钱整。
我带着这些钱回到了家,把钱放在了桌上,“爸,你给赵洁的这些钱,我要回来了。”
父亲狠狠地扇了我两个巴掌,“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简直丢尽了我们许家的脸,你赶紧把钱还回去,并给赵洁道歉!”
“凭什么?”我捂着脸孔大声地问道。
“凭这些钱是我们给赵洁她妈的看病钱!”母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气呼呼地插了话。
我有些傻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什么意思是吧?那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听完你马上带着这个钱去赵洁她家里跟她妈妈赔礼道歉!”父亲指着我的鼻子咆哮完,开始给我讲了故事。
一年前的一个夜晚,赵洁她妈在买菜的途中突然久病复发,昏倒在街上,我爸骑着自行车经过,看到了这一切,二话不说的把赵洁她妈送到了医院。
赵洁知道了这件事,带着水果来我家向我父母表示感谢,我爸不但没接受,还反过来给赵洁一笔钱。原因是,高二的赵洁当时每天都在饭店打着零工,我爸有一天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遇见过她。他知道她是我同学,他不忍我同学家境如此贫寒,就给了她一万二千元钱。
赵洁当时是拒绝的,但父亲告诉她一件我从未知道的事:赵洁她妈跟我爸是同在东北下乡过的知青!
因为这些原因,我爸给了她一万二。赵洁当时迟迟不肯接受,我爸爸无奈,只能跟她开了玩笑,那就是先代她妈妈把钱收下,帮她妈妈看病。如果她有时间,可以帮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也就是我来辅导下功课。
当然,如果觉得我许阳孺子不可教,那也不要勉强。
赵洁出于感激,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爸爸。
这就是我们同桌的故事。
……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突然泪流满面,“爸,妈,我错了!”
爸爸又是一巴掌扇来,“你跟我们说错了有什么用,赶紧去给赵洁道歉,她要是不原谅你,我打断你的腿。”
那天以后,我曾无数次找了赵洁,想跟她道个歉。但赵洁一看到我,就远远地避开,我们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般嬉笑追逐。
“许阳,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分开,从此不再是同桌。”
在我第十八次跟赵洁道歉的时候,赵洁做了一个让我心痛的决定。
“可不可以不分开?”我苦苦哀求着赵洁。
赵洁没有再说话,面无表情地将她座位上的书本,一堆堆地搬到了距离我三米远的另一个位置。
这情景让我很心酸,我想起了她第一次跟我同桌的场景:当时的我还跟宫铁同桌,赵洁一进门,未经宫铁同意,就很霸道地搬掉了他的书本,然后把自己的书本放上,强行跟我成了同桌。
“赵洁,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继续做同桌,不要这么残忍!”
我用力守护着赵洁的最后一堆书,哭丧着脸求着赵洁。
赵洁面无表情地瞪了我一眼,挪开了我的手,“放开!”
我紧紧地抓着她的书,“不放!”
“你放开!”
“我不放!”
“到底放不放?”
“不放!”
我就这样厚着脸皮跟她拉扯着,而那对可怜的书本,成了我们拉锯的牺牲品。
嘶的一声!那些书本在我们的争夺下一分为二,我们的同桌关系,终究还是随着这些书的离开而结束!
“许阳,现在你跟赵洁既然不是同桌了,那么我好心提醒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想填报北京的大学,跟赵洁在同一个学校。但是我告诉你,赵洁改了志愿,她不再填北大。”
同赵洁分开的那个晚上,我的死对头陈冬,站在走廊上无情地挖苦着我,而他的身边,站着刚跟我分开的赵洁。
“陈冬,要不是你从中挑拨,我们也不会搞成这样!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想打架?单挑还是群殴?”我冲上去想把拳头赠送到他脸上,但赵洁挡在了陈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的瞪着我,意思是说,你敢?
我恨恨地看了这个陈冬一眼,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无奈地离开了。
从那天开始,我们的生活倒过来了,许阳成了整天绷着脸孔的赵洁,而赵洁,则成了跟陈冬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许阳。
这滋味让我很难受。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山上,想翻寻赵姐的那张许愿纸,却发现,这张许愿纸不见了。我明白了赵洁的意思,她是告诉我,她不考北大了,她会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城市。
回去辗转反侧,我给赵洁写了一封信:
“赵洁:
我因为不了解真相,一时冲动,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这些天,我每每看你跟陈冬在一起,我很心痛,但我也不会怪你,也没有理由怪你。
高中生活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剩余的时间里,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北京可以没有我许阳,但北大那个美丽的未名湖畔,一定要有你最美丽的身姿。
请你不要因为生我的气,而轻易放弃北大的梦想。请填北大吧!我会选择其他的学校,不会来北京打扰你!距离高考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要争取考上北大。
愿你前程似锦!
前任同桌许阳
2003年夏天
把这封信塞进赵洁的抽屉后,我又去了当初我余老师种的那棵树下,这一次,我在上面挂了自己的愿望:浙江工业大学。
这是我高二那年,我生日时,当着赵洁的面,许下的微心愿。
…
2003年6月6日,距离高考仅剩一天,我终于开始努力!
我不再睡懒觉,早早起了床,沿着我市的江滨西大道一路往前狂奔了五公里,我跑过了鹳山公园、跑过了春江茶楼,跑过了达夫长廊,跑过了秦望广场,最后终于跑到了终点,那个我上次跟赵洁来过的儿童公园。
站在终点,回首来时的路,我发现,我看到的不止是沿途看到的美景,我还看到了过去三年被我消耗的青春.
…
03年的高考,终于在六月的盛夏落下了帷幕。
考完的那天,所有学生都一个个地发了疯,开始疯狂的扔书、撕书,好似要把这三年来的受的折磨和委屈通通发泄个精光!而在这些疯狂的影子中,只有两个人安静着,一个是我,一个是赵洁。
赵洁站在走廊上,依着栏杆,仰望天空,不知在思索什么。而我,远远地站在她的身旁,期待着她的那待着她的那一句:许阳,那封信我看过了,我决定原谅你。
可惜并没有!
……
不安的七月,我们的成绩出来了:我终究是没有出现什么奇迹,还是跟过去那样,以普通的水平上了三本线。而赵洁,跟大家期望的一样,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了北大。
……
“宫铁,这次学校为赵洁举办的
庆功会我就不参加了!你帮我拿进去!”
站在酒店门外,我托我前同桌宫铁给赵洁送了一束鲜花和巧克力。
“你真不进去?”宫铁很遗憾的问我。
“真不进去!”我苦笑,随后准备骑自行车回去。
“阿阳!你这个胆小鬼,干嘛不进来?”
我刚离开没几步,一个嘹亮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是赵洁。
今日的她,给了我两个意外:一是她换了一头清朗的短发,穿着一身黑白搭配的小西装,跟高考前的那土包子模样有着天壤之别。二是她喊了我阿阳,这在我们过去的三年里,是绝无仅有的。
我忍着心酸向她挥了手“你好,北大才女。你是北大的精英,而我只是野鸡大学的野鸡学生。”
赵洁哭着上前抱住了我,“你干嘛?你是不是还以为我生你的气?其实你不知道,我是看了你的那个信我才填的北大,陈冬一直叫我填上海。”
我紧紧地抱着她,哽咽地说道,“对不起,阿洁。”
我们就这样抱了五分钟,随后赵洁拉着我说道,“你是胆小鬼!干嘛让别人送!有种当着全班的面给我送一次花。”
我害羞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赵洁抬头看着我,深情地说道,“阿阳,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妈生病的时候,是谁帮助了我妈妈,是你爸。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发高烧的时候,是谁大半夜的背着我去医院,是你。我永远不会忘记,是谁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用巧克力和棉花糖放在我抽屉里,也是你。”
我紧紧地抱着赵洁,“阿洁,我懂了。”
结束语
“老公,你怎么老是看那扇窗?”
阳光明媚的早上,我打开窗外,正回忆着那段往事的时候,老婆的声音悠悠在我耳边想起。
我朝着老婆微微一笑,“老婆,那年打开窗,我看到了一段爱情……”
老婆白了我一眼,“是吗?后来呢!”
“后来,我们分开了四年,她在北京,我在杭州。”
妻子继续追问,“是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赵洁!”我乐呵呵说着,一把拉过这个当年的同桌,狠狠地朝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行了,等下还要去陈冬那边吃他儿子的满月酒呢?”赵洁一把推开了,害羞地说道。
“知道了!”我放开了赵洁,轻轻地关上了窗,关上了那段回忆。
突然,我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打开一看,是一个让我头疼的声音,“许阳,都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想打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