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数上战胜了陈冬,礼拜天的下午,我名正言顺地约了赵洁去公园里游玩。
“许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上次写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游玩结束的时候,赵洁又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嘻嘻一笑,告诉她一个真相:那年我打开窗,我并没看到什么唱歌的女孩。我看到的是一个晚上挑灯苦读、清晨对着天空苦背英语单词的学霸女孩!
我说的是实话,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赵洁就住在我家对面。
“你为什么要写我?”
“因为那年打开窗,我看见了爱情!”
这是我们最后的对话。
这场对话以后,我们彼此都悄悄地改变着。我不再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许阳,而她,也不是那个整天板着脸只顾复习和读书的赵洁。
偶尔,我会静下心来认真学习。
偶尔,她会放下书本去校园走走看看。
…
跟赵洁的关系缓和后,接下来的两周,我们班没有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一切就如那个校门外那个北渠那样平静着,没有人在自修课上交头接耳,没有人在走廊上追逐打闹,没有人再去篮球场上打着篮球,也没有人会去操场上散散心。
我们之所以变得这么乖,是因为某天下午,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在我们教师后面的小黑板上写了几个显眼的大字:距离高考仅剩二十五天!
老师的书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可我们没有人再像以前那样去调侃他。因为墙上的那个鲜明的数字“25”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在刺激着我们的神经。
听着墙上的挂钟的嘀嗒声,我们都渐渐意识到,高中生活即将结束,高考即将来临。
“同学们,最后一堂语文课的知识点已经讲完了。接下来的几天,是大家自由复习。我希望大家认真调整好心态,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用心去复习,多多练习下自己的薄弱环节,让自己在决定人生道路的考试中不留一丝遗憾。未来,我们会面对怎么样的生活,取决于我们今天付出多少努力。”
高考前的最后一堂语文课,我们的班主任糟老头,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地讲着。
对,糟老头!请原谅我如此形容我的语文老师。实际上这并非是我们对他的歧视和辱骂,我们喊他糟老头是因为他姓曹,因为普通话不标准的缘故,他每次做自我介绍都会把曹读成糟,久而久之,我们就这么顺着他的口音念了!
当然,这并不影响同学们对他的喜爱。抛开普通话不说,曹老师教书水平非常高,不但讲话幽默,而且妙语连珠,深受我们所有学生的喜爱!
“同学们,关于知识点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我想谈谈一些课外的话题!”糟老头摘下了老花眼,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又架在了高挺的鼻梁上,“其实你们不说,我一直知道,这三年你们这群学生一直在背后喊我糟老头,尤其是你,许阳!”
我看着老师投来的目光,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现场传来一片嘻笑声!
嬉笑声很快戛然而止,变成一种夹带着些许凄凉的悲伤!
其实我们都明白,老师并不是在批评我们,他是在留恋我们这个即将解散的高三十二班!
“曹老师,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这么喊您!”
陈梦瑶,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那个平日喊糟老头喊得最欢的肥胖女生,突然放声大哭!
紧接着,另一个精瘦如猴的男生也站了起来,哽咽地说道,“糟老头…不,曹老师,请原谅我们的任性。对不起,老师。”
这个精瘦如猴的人叫宫铁,是我们的班的历史课代表,也是我的前任同桌,平日里其他成绩一般,但历史成绩不错。
因为陈梦瑶跟宫铁的“模范表率”,隐匿在我们内心的那伤感情绪都被点燃,原本一趟严肃的语文课,变成了一场忆苦思甜座谈会!
“曹老师,我们错了,我们爱您,在课堂上,您是我们的老师,在生活中,您也是我们亲爱的的爷爷。”
“曹老师,对不起,我们不该这么喊您!”
……
“你们这群孩子,我又没怪你们,哭什么!全都给我安静!”曹老师敲扣着桌子,拿着过去的严厉呵斥了我们,说完,他又摘下老花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着。
我们突然看到,曹老师老花眼里,闪烁着些许泪花。
“同学们,我们的语文课就要结束了,在结束前,曹老师还有几句心里话要送给你们。这些心里话啊,老师在心里放了两年。今天,终于有机会跟你说了。
孩子们,今年你们二十岁,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过去常常跟你们的学长讲,一个人年轻时有梦,青春结束时才能无悔。
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
自高二分班开始,我带了你们两年,这两年里,你们犯了很多错误,我批评了你们,也原谅了你们,我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你们?那是因为你们才二十岁,还年轻。但是老师还想说,功课上的错误,可以犯,但行为准则上的错误,不可以犯!你们现在犯了错,老师、学校还可以原谅你们,可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呢,谁来原谅你们?
这三年里,你们很多学生浪费了不少时间,原本可以变得更优秀。不过,现在也还晚,不管高考考的怎么样,国家扩招的这么厉害,你们一定有机会考上大学。
孩子们,老师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你们是最顽劣的,整天逃课、吵架、恶作剧不断,可你们也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因为你们,老师的最后一年教学生涯,才会如此多姿多彩。老师话讲完了,趁着现在还有几分钟时间下课,老师想唱一首歌送给你们,你们总是说我的课程太过枯燥,那么今天,老师就年轻一把,老师唱歌给你们听。老师的歌声也许不好听,如果你们觉得难听,就请举手——”
曹老师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全班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包括我和赵洁在内的人齐喊,“老师,不要哭!我们都是您的孩子,我们一起唱!”
曹老师再次摘下了老花眼,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湿润着眼睛笑道,“那行,那老师起个头,大伙一起唱,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
他唱完第一句,大伙高声齐唱: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高考前的最后一趟语文讲解课就在我们的歌声中落下了帷幕!
虽然我们没有用相机把这一幕记下多年以后再回首,我们仍能记住今天跟着糟老头唱歌的场面,我们仍然能听见,我们带着眼泪清唱的那首《牵手》,在四处飘荡着,歌声飘到了上海,飘到了北京,飘到了广州,飘到了深圳,飘到了高三十二班,每一个曾为梦想和自由努力过的学子心中…
糟老头用歌声给我们上了感人的最后一课,接下来的几天时光里,其他老师也用自己的方式给我们上完了各自的知识讲解课。
在高考进入攻坚阶段之后,我们的政治老师余老师,给我们做了一件特别暖心的事—
他在学校山顶公园上种了一棵许愿树,我们可以把心目中的理想大学写在便签纸上并挂在树上,等到高考结束了,我们的理想就会实现!
其实我们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余老师激励我们的一种手段。但在这离别的季节,我们都愿意把自己最美丽的愿望,挂在这颗最美丽的树上!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我们高三十二班的人,陆续把心愿挂在了余老师种的那颗树上。而其他班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也纷纷效仿起来,跟着我们把许愿纸挂在余老师的那颗树上。
忽然之间,余老师的那棵树盛开了,它没有像古老的香樟树那样枝繁叶茂,却绽放着我们最灿烂的青春梦想。
所有的人都把他们的心愿挂在了树上,唯独我没有。
我之所以不填是因为我迷茫,回首我这三年的高中生活,其实很难用学霸或学渣这样简单的词汇来定义我。
高一时,我是普通版的尖子生。
高二时,我是尖子班的普通生。
高三时,同高二一样,我还是普通生,只不过,跟高二相比,我的名次又后退了十名左右。
纵观这三年,我的成绩忽上忽下,学霸称不上,学渣也勉强,大抵就是保三本争二的水平。
除了迷茫,我不填志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等赵洁,我想跟她填同一个城市。
在赵洁把心愿挂在树上的那天晚上,我偷偷去看了她的心愿。
赵洁写的是北大。
对,北大!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高等学府。
我很开心她会作出如此选择,毕竟,按照赵洁的实力是完全有可能让自己梦想成真的。可我也有些悲伤:她选择北大,意味着,我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阴冷的晚风徐徐吹过,我好似从这嗖嗖作响的枝叶上看到了一年后我们的模样:一年以后,赵洁成了北大的精英,她可能找到了一个与他同样优秀的男朋友,一起漫步北大美丽的未名湖,而我呢,我可能考到了某所不知名的普通大学,在里面继续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