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不是已经和仙境隔绝了吗？古尘客怎么可能在仙境？”
墨千陵面色略有些暗沉。
芜先生只是浅浅笑着，道：“你是指，天沟处的那道屏障吗？一般来说，那屏障要拦住其他人，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仙境的人不会指望着，凭着那样一道屏障，就能挡住古尘客吧？他要是想来仙境，只怕随时都能过来，对他而言，那应该算不上是什么有难度事情。”
对此，梅知遥毫不怀疑，自己这么菜，都能来到仙境，更不用说什么魔尊了。
墨千陵沉默了一会，道：“如果古尘客能来到仙境的话，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动作？”
芜先生略微耸耸肩，道：“魔尊的心思，我又怎样猜得到呢？”
“至少，那道屏障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只要屏障在，魔域大军便无法越过天沟来到仙境，如此，也可避免大规模的仙魔战争。”
“也许吧。总之，那座迷宫不见了反而是好事。否则，让小颜再那样胡乱闯下去，若是再次找到迷宫，就算古尘客不在其中，光是骨蝶，也足够危险了。”
墨千陵松了一口气，道：“还是芜先生有办法，竟劝得住未洇放弃寻找迷宫。不然，只怕她会遭遇危险。”
“小颜那性子，哪那么容易劝得住。这次能劝，不过是因为，让她帮忙寻找的药材，是要给紫海宗的弟子用的。”
芜先生拿出墨未洇刚刚抛给她的袋子，道：“这里都是些补血的良药，我挑过之后，剩下的小陆会拿走，之后给你们队里的弟子用。对了，墨千陵，你也需要好好补下血。暗香之药虽然治愈了你身上所有的伤口，但没有帮你把失去的血液补回来。看来，这奇药也并非万能的。待你身体彻底恢复之后，我们的诊疗关系便结束了，以后，你就不是我的病人了。”
墨千陵郑重谢过芜先生。
芜先生又道：“你们可还记得，昨天晚上，你们是怎样进入迷宫的吗？这件事情弄清楚了，或许能够提供一定的线索。之后我要继续寻找迷宫和暗香之药，如果能有更多的线索，会更方便。小陆问了其他紫海宗的弟子，但他们对如何进入迷宫之事，似乎并不清楚。”
墨千陵回道：“说来惭愧，对于此事，我也不甚清楚。当时，我们应该是被幻兽制造的幻象所引导，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迷宫之中了。现在想来，该是幻兽想利用迷宫地形，将我们分散，进而各个击破，所以才故意引导我们进入迷宫之中。”
“原来如此。也罢，奇药这种东西，能不能碰到，果然还是需要一定的机缘。我寻找此药的起因，原本就是为了医治你。既然你已经痊愈，我对寻找暗香之药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强求了。”
梅知遥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了一句。
“我们是因为幻兽的引导才进入迷宫的。那未洇师姐呢？没有幻兽引导的她，又是为何会进入到迷宫之中？”
这是让梅知遥困惑的众多谜题之一。原作中墨未洇并不曾去到迷宫，这次却因何出现在其中。在迷宫中，梅知遥便曾经向墨未洇探问过，试图解开这个谜题，无奈墨未洇不肯乖乖给出答案，只是巧笑着胡扯。
从墨未洇和芜先生方才的互动之中，可以感觉到，墨未洇与芜先生很是亲近。而且，从芜先生的话语之中，可以察觉到，对于昨晚的事情，他从墨未洇那里得到了很多情报，墨未洇并未对他有所隐瞒。
既然芜先生要寻找迷宫和暗香之药，而向自己和墨千陵询问了他们是怎样到达迷宫的问题，那这个问题，他很有可能也问过墨未洇。
不同于墨未洇，到目前为止，芜先生这个NPC对于迷宫和暗香的事情，都是十分友好地给出信息。如果芜先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自己从他这边旁敲侧击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即便得不到信息，自己也只是顺着三人的话题，好奇问了一句而已。这是一个十分自然的举动，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墨千陵瞥了梅知遥一眼，也道：“这个问题问我也正想问，那样危险的迷宫，墨未洇为何会突然闯到那里？芜先生，你可知晓原因？”
“小颜说，当时，她原本只是在迷宫附近，并没有察觉到迷宫的存在。小颜是突然感受到那边有强烈的魂力波动，才往迷宫的方向探寻，进而发现迷宫的踪迹。”
果然，芜先生知道墨未洇去到迷宫的原因，而且，没有多加隐瞒，将谜底说了出来。不过，魂力波动，那是什么？
梅知遥接收着这个名词，心中一跳。她有直觉，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关。
芜先生又道：“这也是我推测，除了你们，迷宫之中还有其他人的根据之一。当时，迷宫之中，应该是有人发动了魂力相关的阵法或者术法。其时，你们正在逃避幻兽的追杀，发动术阵的人自然不会是你们。”
梅知遥低头垂眸，心中有所猜测：也许，当时在迷宫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发动了魂力相关的阵法或者术法。从时间上来看，墨未洇到迷宫的时机，跟自己穿书的时间点，正正好撞在了一起。说不定，所谓的魂力波动，是自己穿书引起的。如此一来，自己一穿过来，原作中的剧情就发生了变化，这一巧合的状况也得以解释。
看来，一个微小的变化就能改变故事的走向和发展，这便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吗。
这个问题，今后可得稍微注意下。毕竟，剧情要是太偏离原作的轨迹，自己就没有读者视角的优势了。到目前为止，原作小说的用处已经够小了，如果故事的主线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怕从原作里面获得的信息，就要更废了。
其时，梅知遥尚未知晓，自己的来到，已经导致一些微小的事情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而这些微小的变化，将会让历史的齿轮发生巨大的变动。很多人的命运，将因为这些变数而被改写。
未来的事情暂且不提，话说回来，墨千陵听到芜先生的回答，略有些惊讶，沉吟道：“魂阵和魂术，为鬼族所擅长。即便是魔尊古尘客，也应该不擅长此道才是，迷宫之中究竟是何人？”
梅知遥默不作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穿书，什么魂力波动、什么魂阵术阵，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的。
芜先生缓缓道：“无论迷宫之中是什么人，总之，那个迷宫都很危险。”
“如此看来，幸好迷宫消失了，不然，未洇单独一人进入其中，陷入危险的可能性太大了。”
“正是如此。你们两人，往后也不必刻意再去寻找迷宫。墨千陵，你能有机缘，得到一回奇药，已属难得。此药将对你未来的修炼大有裨益。不过，也不要因为尝到了这次的甜头，便执着于此药。修者，自我修行，方为正道。这是我作为医者，所能给你的最后的忠告。”
墨千陵静静看着芜先生。
“这是自然，墨际谢过芜先生提醒。对了……”墨千陵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想再请教先生一件事情，这个问题，也许有些失礼。”
“什么问题？”
“暗香之药，能否治好先生的腿？”
“也许吧，这也是方才我让小陆退下的原因。小陆他，太在意我的事情了。如果让他知晓暗香的所有线索，只怕会不惜任何代价，去寻找此药。”
墨千陵思索了一下，道：”按照未洇的性子，为了治好先生的腿，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
“所以，我并没有告知小颜，关于奇药暗香的全部信息。她并不知晓，暗香之药有一定的可能性，能治好我的腿。”
“暗香之药让我身上的旧伤痊愈了，这件事情未洇是否知晓？”
芜先生略微摇摇头，道：“你身上有旧伤的事情，小颜并不知情，更不知道那些旧伤被暗香之药治愈了。她以为，奇药暗香只是帮你解了幻兽之毒、以及让你的外伤愈合了。”
“这些事情，还是瞒着未洇的好。”
“我也这么觉得。还有小陆，今天所谈的事情，请你们对他们两人保密。”
梅知遥和墨千陵点头应承。
梅知遥心中原本还在想，墨千陵为何突然请教芜先生关于他的腿的事情，听到中间，梅知遥便明白了，墨千陵是为了墨未洇，果然是情根深种。
如果不是因为墨千陵曾利用自己，在她手腕上绑了一根丑不拉几的绳子，梅知遥此时肯定是要好好磕一磕CP的。毕竟，磕CP乃人之常情。面对男女主如此美好的恋情，墨千陵又如此地情深意切、处处为墨未洇着想。这对CP着实是好磕。
不过，一想到情根索，梅知遥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她突然不想被喂狗粮了。转移话题，转移话题。
“芜先生，既然你这么说了，暗香的事情，我不会对未洇师姐和陆医师多说。不过，如果能多一些人帮忙，增加寻得奇药的可能性，进而让先生的腿痊愈，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芜先生默然了一会，道：“我不愿意，有任何人因为我而涉身犯险。能否找到暗香之药，便看机缘吧，不必过分强求。”
“若是为了修炼，执着于暗香之药，自然不可取。但是，对于那些法通过正常途径得以医治的人而言，奇药暗香已是最后的希望，便是耗尽心思、费尽手段去探寻追求，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是吗？”
墨千陵看了梅知遥一眼，也抬头对芜先生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先生对于奇药暗香，似乎有些排斥？”
芜先生沉默不语，须臾，才缓缓道：“我并非排斥奇药暗香，如果有机缘得到它，我也是不排斥使用的。药，自然是要拿来用的。只是，从现有消息来看，暗香之药的效用，太过完美了。”
“完美不是好事吗？”
芜先生轻轻摇摇头。
“世间诸事，其来有自。世间，又如何能存在绝对完美的事与物。与完美一词挂钩的，其背后不为人所知的代价，往往也是沉重的。”
“无论如何，药只是药，先生是否多虑了？”
“也许吧，不过，我对暗香的配方与药材来源，总有不太好的猜测。暗香之药的效果，好得过头了，几乎可以医命。而根据我的经验，可医命者，往往是以命医命。倘若为救自己之命，需得损及他人性命，又当如何？”
墨千陵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道：“这世上大部分的修者，可不会像先生这般，顾虑这么多事情。”
“世上之人，以救己命为先，原是人之常情，亦无可厚非。对我而言，若是为了医治我的病人，需得损及其他人性命，我倒也不在乎。至于我自己身上之伤，反正双腿废对我也没太大差别，最多只是寻药不便了些，医不医好都不是无所谓，又何必强求。最重要的话，何必让他人，为我涉险寻药……”
芜先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端起茶杯，目光移向窗外，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书斋之中，一时间静默了起来，只剩下些许茶盖与杯子轻碰的脆响。
须臾，芜先生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笑了笑，道：“抱歉，想起许久以前的一件事情了。”
墨千陵问道：“不知先生所想何事？”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罢了。”
“莫非，是与奇药暗香有关的事情？”
“并不是，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与那么知道也无妨。很久以前，我曾遇见一株药草。它幸得因缘，生出心智，成为有生命有魂魄的生物。但是，他依旧保留着身为药草的药性，甚至，比起其他同类药草，其药性更有奇效。他也因此被人们所觊觎和追杀。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跟暗香并没有什么关系。”
梅知遥眨眨眼睛：嗯，就这样？那株药草的结局呢？要讲故事就讲全套，这样只讲一半也太不厚道了。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那药草最终结局如何？”
“药草自然是要入药的，还能有什么结局？”
芜先生轻描淡写揭过这个话题。
“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也该离开了。你们的药，我会让侍女按时送过去的。”
芜先生下了逐客令，墨千陵却施了一礼，道：“墨际还有两件事情，想请求先生帮忙。”
“哦？”芜先生淡淡道：“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会应承。”
“第一件事便是，未洇在迷宫中损耗了心血，只怕对身体也有损伤，还请芜先生帮忙医治。”
芜先生点点头，道：“小颜的事情，不用你说，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第二件事，是关于紫海宗的弟子的诊治问题。梅师妹有先生为之费心，我再放心不过。但是，队里有几个师弟，中了幻兽之毒。陆医师似乎对那毒颇为头疼，只怕不能在短时间内调配出解药。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芜先生出手相助？”
芜先生眯起眼睛，道：“墨千陵，你是在让我襄助另一个医师，去医治他的病人？”
说这话时，芜先生面上虽然一派温和，但梅知遥却感觉，他此时的语气很是危险。
墨千陵郑重道：“我并没有冒犯先生的意思。芜先生，你的原则，我也是知晓的。别的医师已经接诊的病患，先生不会再出手诊治。只是，那几个师弟的状况确实有些糟糕。我不想他们的性命，再有任何医治上的风险。所以，即便冒着得罪先生的风险，我也必须一问。当真没有一丝一豪的可能性，能请芜先生出手医治吗？”
芜先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淡淡道：“那几人身上所中之毒，要调配解药，对我而言，确实易如反掌。只是，他们一开始是由小陆接诊的，并非我的病人，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这也算是小颜的误判，她认为小陆应该能解决他们身上之毒，便没有在一开始便请我出手。当然了，就算她请了，我也不一定会出手医治。而且，我收取的诊金很高，他们未必能付得起。”
“我可以替他们支付诊金。”
芜先生看了墨千陵一眼，淡漠回道：“你倒是慷慨。不过，你应该知道，那并不是最大的问题。要我出手医治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小陆死了，他们便没有与任何医者有从属关系。到那时，或许我会考虑出手诊治。”
梅知遥听到这话，心中略有些惊讶。
芜先生知不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是在暗示他们可以杀了陆医师，以换取他出手的可能。
梅知遥抬眸直直看着芜先生，但见他眼眸中一派平静漠然。
梅知遥敢肯定，他是知道的，但芜先生，他并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