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完美。
“让痛苦成为永恒,黑暗照亮大地。”
神圣的火焰被架在白玉砌成的祭台之上,黑暗已将整个世界吞没,只留下它的虔诚信徒,与火焰的圣光。
痛苦,黑暗。
罪渊,地狱。
堕落,堕落下去。
沉沦,让所有生灵与之同赴葬场。
这如恶魔般的低语就回荡在虔诚信徒们的耳边,摄人心魂的声音在不断诱惑他们的躯体和灵魂,不少信徒额头上已满是热汗,身体在不停轻微地颤抖,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穿着神圣的长袍围着祭台跪下。
没有人敢越矩,因为这些人心中始终存着对神明、对玄星楼众位“神明”的敬畏之心!
祭台的圣火上凌驾着一位女子,穿着黑纱,神情肃穆。暗夜里,几簇星光照耀在她身上,这世界里她忽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焦点。
她本来也就是这世界的焦点,因为她是樊若,玄星楼的楼主樊若,一个一声令下便能将天地日月捏在手心里的人。
火焰旁围着三个男人,分别是日月星三位护法——白宋、夜柳、昼拂。
玄星楼八方位神之首——北,是一个十分完美无瑕的人。
此刻她正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火焰在她眼里燃烧,可她眼里似有寒冰一般能够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冻住。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冷漠地观察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然后沉默着。
她已厌倦了这一切,看着这些无知弱小的愚民,她觉得可笑,可悲,没有一丝怜悯。她看他们,就好像是在看笼子里的鸟兽——毫无还手之力,一心只懂服从、依附强者而生存下去。
然而说到底,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三年前,因为师父魏有情的死亡而离开无香门,由于追求强大而加入玄星楼,与之一起壮大,不消三年,八方北神首的名字在江湖已是一个响当当的存在。所有人敬她、畏她,想要打败她的人统统被她打败,想杀她的人全部被她杀死,她当然也懂得对别人好,她和善、优雅、端庄、骄傲……世间任何一切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
她完全是一个没有破绽的人,若这世上还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她,那么只剩下完美。
二、恨别。
“人为什么总是逃不过离别?”
“为什么不能够永远待在一起,永远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吃酒喝茶、谈天说地?”
“为什么这世上一定要有分别!”
他讨厌离别,喜欢热闹,害怕孤独,若是有一日他所有的朋友都离他而去……他不敢想,所以他叫恨别,雪恨别。
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经历离别的这一天。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这名字的,只要提起这三个字,必定也会想到另外四个字——息花刀法。
这是江湖上最漂亮的刀法,亦是江湖上最强的武功。好人听见这几个字必定敬畏有加、心向往之,坏人听见这几个字当然退避三舍。
雪恨别不仅功夫好,待人更好。所以他自认为有很多朋友、兄弟,但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朋友兄弟却是谁也不愿意与他结交,因为他实在待人太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好意思欠别人的。
但他还是有很多朋友,他每天与这些人一起喝酒、说笑、游四方,管不平之事、扶弱小之人,雪恨别甚至以为自己的一生会这么过完,毕竟他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然而世界总是充满惊喜,人活着最大的乐趣与冒险就在于,没有人能够知道下一刻命运的齿轮会如何转动,那象征着人类轨迹的时针会指向何方?
正如他的名字,恨别。这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他讨厌离别,却偏偏总是遇上离别;他讨厌丧事,却总是在各个地方的街头听见别家吹哀乐;他更讨厌背叛,又总是见证各种各样的感情的破裂。
没有人比他的人生更倒霉,总是遇上让人意志消沉、丧失快乐的坏事,不过幸好他本人够乐观,够积极!尽管总是遇上这些负面阴暗的事,他仍然开心快乐走四方、游天下,他虽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然而午夜梦回,当长街的灯笼慢慢黯淡,当酒楼的笑语渐渐平静,当青楼的欢声逐渐沉默……当这个世界又被黑夜所覆盖,他忽然又变得寂寞、变得怅惘。内心的空虚,无论行再多侠义,喝再多的酒,交再多的朋友也无法填补。
他不仅恨别,而且很怕寂寞。
可人本来就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又有谁能够真的陪伴自己一辈子呢?
三、拔剑
天真的人,大多总是一辈子无忧无虑。
——但却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人之初,性本善。”
人在涉世之前,大多都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他们自然对那些光辉的事物充满向往,毕竟人总是希望自己站在光明之上,很少有人想要选择黑暗的。
只有在明亮的地方才能观察清楚一切。
然而在他们涉世之后呢?
他们是否还保持着当初的天真、对未知的好奇、对光辉的向往?
很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很多人年少的时候总是壮志满满,高谈论阔自己的人生理想,他们所有对于这世间的一切设想都是友善且美好的,因为从不会有人在他们涉世之前告诉他们世界上的苦总是多过乐,所以在踏入江湖之后你也许并不会开心。
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亲自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了这一点。然后他们其中的很多人,有的干脆自暴自弃、自甘堕 落,有的依附强霸,以尊严换取那在江湖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地位,还有的整日借酒浇愁……不管哪一种,他们都有一个特点——他们已失了当初年少时的那份天真。
“天真只是一无是处的累赘。”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这么想,若你一定要从这大千世界中揪出一个例外,那么只有一个——李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