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大还没有启程，又是有一个人，和叶大一起过来了。
这是莆田的另外一个，是姓南。当然，莆田不仅仅是这两家，而是一个派系。就如同当年的晋商徽商一样。
南大。灰大跟着陪他逛了一圈，此人好难说话，还发现了瓦罐里有些都没有酒。
不过，安排上了吃饭，就还有戏。国内习惯，喝茶意味着谈判继续，吃饭意味着，最后一个机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都是叶大告诉的酒桌文化，还说，要是不怕死往死里喝，大概率拿下。
我傻？宁愿不要。灰大暗自鄙视这种陋习。
饭桌子上决定的事情，都是很难改变的。
小地方没有啥，只有地方特产零陵血鸭。灰大陪着笑说道，大客户惹不起啊！
南大嫌弃的拿起筷子说道：本来，叶少介绍我来，我是想着给他这个面子，但是，你太滥竽充数了。
请南大指教。灰大不解的说道。
就说外面，你是太节省了。不说是低端瓦罐，你最起码，也全部买了。南大说道：还是瓦罐里面酒都没有，水也便宜。
简单的说，你没有大的格局。南大说道：就比如现在，饭桌子上，这个碗筷，地摊上的我也不说啥了，提倡使用公筷，你不知道？
是这样的。灰大试图解释说道：一起吃饭，是有感情才一起吃饭，绝对不是说，心不甘情不愿。
用公筷，不是在说，自己或者别人有病？灰大说道：因此，请人吃饭用公筷，还不如不请，请人喝茶，还差不多。
南大愣了一下，倒是无法往下说了。
灰大本来是要痛打落水狗的，不过，南大还是接着说道：这仍然还是无法掩盖，你的不用心。
我们是莆田，还不在意。南大说道：要是我带着客户来，你一样的是这种菜，寒碜了。
南大，你就点。灰大想起来了王福是新东方烹饪学校毕业的，也是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口味，第一次点菜是按照叶大的口味点的。
那我点了。南大说道。
完全可以。灰大看了一眼被叫进来的王福，他是在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
清蒸武昌鱼，北京烤鸭，四川麻婆豆腐，西湖醋鱼，飞龙汤，无为熏鸭，东坡肉，腊味合蒸，辣子鸡，东安子鸡…
南大点了满满一桌，不过并没有动筷子。只是喝着茶。
灰大也是心疼，都不是心疼菜，而是心疼茶。这才有，是李书记给的，不知道为啥给，反正是说，贵重客户时用。
是不是想不明白？南大终于是动了动筷子，夹了点重新上来的血鸭吃。
灰大点点头，显摆可以，但是你不能浪费粮食，从心里上，我不打算和他做生意了。
叶大带你，有些话，他不好和你说。南大说道：莆田，做的是大而全的生意。特点就是，啥都有。货架上，不仅仅是有低端几块钱的，也有高端上万的。
你这种只有一个菜，那是完全背道而辞。南大说道：客户一看，那是会直接走人。这种根本上的认知偏差，是做再多都弥补不了的。
你自己细细品。南大说道：这次来，我是给你订单，也不多，就是五千瓶。价格我也不砍，下次订单就看我啥时候卖出去。
你怎么不在自己供应商买？灰大就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鸿茅药酒好是好，就是一个样，产品不丰富。南大说道：既然叶大开了口，我也没有必要去另外开一家。成本，永远是第一件要考虑的事情。
看上去，你不太愿意？南大说道。
不是，我是改版了。灰大想着要是不要订单，肯定会有另外一个补上，也是说道：我正要去莆田，你能否看看？
改版升级？南大颇有兴趣的说道：异蛇酒也不赖，就是烧酒有点上头，换个包装，是好的。
灰大连忙是把新包装给拿了过来，路上，王福又找到我，一定要争取再上一道菜，要夺回场子。
灰大只能是口头答应，还是先把异蛇酒卖出去了再说。
三千块钱，我给你一千。南大说道：景德镇陶瓷。
看来南大觉得新包装还是不错的，灰大也是趁机说道：南大，还有一道菜，我希望你能够赏脸品尝？
又是地方特产？南大想了想说道：可以上。
行，灰大便是吩咐王福赶快上。
这其实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你说我永州特产不行，灰大就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夺得第一。
这么有信心？南大颇有兴趣的说道：就不透露一下？
我只知道，菜名是：清水出芙蓉。灰大其实也没有吃过的说道。
清水出芙蓉，这可是神菜。南大说道：没有想到，永州都有这个版本。
你吃过？灰大羡慕的说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有幸吃过几个版本。南大见灰大不解也是说道：你知道掌勺大赛？
掌勺大赛这么多届，只有清水出芙蓉，盖压群雄，秀绝万艳，是八大菜系都认软服输，称之为神菜。南大又是遗憾的说道：可惜，尽管掌勺大赛规定，必须公开菜谱，但是当年清水出芙蓉，并没有菜谱流出，只有各大菜系，凭借各自理解，有各种版本流出。
尽管如此，清水出芙蓉，仍然还是难得一见。南大说道：是真正的有钱也难买到的人间绝味。
据说，每个版本流出，掌勺者为了表达对神菜的重视，也愧对这种抄袭。南大说道：终身，只秀技五次。
这菜，本来就是集大成者。能够掌勺的就没有几个，又限制了次数，因此，可以说，整个莆田，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人，品尝过。南大说道：如果，永州的版本，能够有三分之一，我就可以道歉。
为我的无知和不敬道歉。南大说道：没有的话，就一个要求，终身他不得掌勺，这是对他不敬的惩罚。
那大厨叫啥名字？灰大好像又是有点印象，好像灰家庄祠堂，又有这个名词。
巧了，和你是本家。南大说道：就是叫灰五，不过，可能是一个厨名。
灰大想着灰五，努努力自己倒是可以改名叫灰五。造假为啥这么顺畅，原来是有传承。差点吐血，祠堂里就是这个人。这碰瓷，都看不下去了。
王福还是把菜端上来了，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这是压上了职业未来。
开水煮白菜？灰大愣了一下说道：下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原来，这是永州版本啊！南大却是说道：我道歉，是我无知。
灰大想着品尝一下，不料南大却是独吞了。
一万瓶。南大心满意足的说道。
这还真的是。灰大嘴巴干干的说道。
你师从何人？南大也是说道。
我因为不敬，已经是被驱逐出师门。王福说道：但是我对厨艺，仍然还是想攀登。这是我的热爱。
第几次了？
第五次了。王福挠挠头说道：本来打算留给我儿子的，可是你说永州吃的不行，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惜了。南大心满意足的说道：你要是愿意去莆田，随时欢迎。
南大，这样可不行。灰大着急了说道。可不能这样挖墙角。
很抱歉，我对钱真的不敢兴趣。王福说道：不过，我最近在灰家庄发现了一个新版本，是用本地稻谷制作。
宝宝饭？灰大说道。
是。
你一个外人溜进我灰氏祠堂，我现在当场打死你信不信！灰大愤怒的说道。
我不是见这里是灰家庄，所以才到处溜达。王福不好意思的说道：更何况，我也是去祭拜灰氏先辈，你那宝宝饭就刻在祠堂，也不能怪我知道。
俩万瓶。南大说道：宝宝饭，据说，当年灰五曾经说过，这是专门给熊猫宝宝吃的。而且，原料恰恰是稻米。
我尝试了很多次，不尽人意。王福摇摇头说道：用稻谷制作已经是被证明不行，也许，只是灰家庄以尔传尔，或者不知不觉中画上去的。
新田米粉都不制作了。灰大撇撇嘴说道：我小时候还吃过宝宝饭，那时，记得还要整一头大猪，叫什么全相伴。
是要整一头大猪，你继续说？王福来精神了说道。
可是，新田本地稻谷绝种了，灰氏祠堂就再也没有制作过宝宝饭了。灰大挠挠头说道：你也可以看到，新田米粉都不生产了。
难道是因为这样，成为了绝唱！王福心灰意冷的说道：我追寻踪迹，最后就是锁定了永州。
你不要搞得我灰氏祠堂被掘地三尺。灰大急了说道。一天天到晚的，胡说八道。
因为，永州是最早流出清水出芙蓉版本的，其它地方的都慢了一拍。王福说道：甚至可以说，正是开水煮白菜，诱导了那么多版本清水出芙蓉。
如果不是永州，那么，谁能够比灰五更加厉害。王福说道：更何况，这本身就是集齐了湘粤川三家精华，你永州，都完全符合。
这是给熊猫宝宝吃的，明明就是四川娃干的出来的事。灰大得要保住灰氏祠堂啊！
这一点，确确实实是说不通，也是最大的疑点。南大点点头说道：更多人因此倾向于是四川人制作了清水出芙蓉，因为，一直到现在，四川还是孜孜不倦的照顾熊猫。
确实，也许，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版本。王福挠挠头说道：我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专研。
南大心满意足的吃饱喝足休息去了，灰大送走了他，便是开始秋后算账。
王福，怎么这么着急走？灰大阴森森的说道。
我真的不是故意送人头，我是缅怀先辈。王福心灰意冷的说道：本地稻谷绝种了，看来就是因此成为了绝唱。
你还真的相信是这里？灰大撇撇嘴说道：你还是先上一盘清水出芙蓉，我得要尝尝。
我是一个有道德遵守的人。王福摇摇头说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它和宝宝饭，差距有多大？灰大反问说道。
你真的吃过宝宝饭？王福说道：我就是因为这里老人家说宝宝饭，我才进去的，你肯定是吃过。
我不仅仅吃过，我还看过大熊猫。灰大非常认真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王福说道：你不懂敬畏，这是对灰五前辈的尊重。
我可以把灰氏族谱拿出来。灰大说道。
我看过了，是有灰五前辈。王福说道：不过，就如同你现在的保健酒，能不能造假更加明显一点。
那你还留下？灰大不明白了说道。
我也不知道。王福说道：也许是因为执着。
追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方向了。王福说道：甚至是这里，还是因为你灰氏造假，我才留下的。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才是触手可及，如今，重要的是当下。灰大也不想逼迫他，也是说道：最重要的是，推陈出新。
我想，当年灰五前辈不愿意留下菜谱，便是因为这个。灰大说道：有美好的东西，往往大家就不在追求其它更加美好的东西。
有时候，遗憾，也许是一件美好。王福点点头说道：可是现实往往更加不堪入目，我们不仅仅是没有创造更加美好的东西，甚至是连原本有的，都没有好好保存。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灰大说道：也许，因此不容于人世间，甚至是连稻谷都不复存在。
神的领域，只有稻谷和茶。灰大说道：稻谷没了，你不然尝试一下茶。
你真的吃过宝宝饭？王福说道：当年，灰五前辈说的就是这句话，神的领域只有稻谷和茶。
我真的吃过。你赶快给我上清水出芙蓉。灰大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们这些骗子，也未免太努力了。王福说道：你要是真的想吃，等我成功我请你吃。
你会那么多菜，我相信你可以的。灰大还能说啥只能是点点头说道。
你没有尝尝？王福笑了笑说道：那都是我百度一下，做出来的，有其形而无其神。
那你还敢上。
放心，他不会品尝的。王福说道：又不是转转桌，他还能不要脸站起来夹。
差点被你坑，灰大懒得理他了。至于清水出芙蓉？以及后续，这些我自己都感觉活着梦里。
灰大也不强行挽留，甚至是自己都怀疑，是否曾经吃过。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之后，真的是再也没有吃过。
灰大去问祠堂，祠堂告诉的就是，本地稻谷绝种了，再也无法制作了。
这次，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因此灰大才想保住。
单纯从鼻子上告诉我的，开水煮白菜，甚至是连当年的一分都没有。勉勉强强，才八豪。
灰家庄也确确实实是和其它地方不一样，不仅仅是有户口簿，还有路引。其它地方也有户口簿，但是，并没有路引。
这些，让灰大有点迷糊，又有点清醒。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都是必然。
王福。灰大想起来了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啥！王福挠挠头说道。
清水出芙蓉，不是开水煮白菜。灰大也是说道：应该是新田血鸭到了极致，集齐湘川粤三大菜系精华，变成了开水煮白菜。
新田血鸭！王福念叨着，也是焕然大悟的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的对，正是因为是新田血鸭，才是称之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果是开水煮白菜，只是形似而神不在。
你吃过？王福念叨着说道。
我要是吃过，还要你干嘛！灰大反问说道。
对！王福也是说道：我终于是触摸到神的领域了。
这娃不会是也疯了吧！灰大望着远去的王福，自己嘴真的是贱，又送了一个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