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扶上林清的左臂,问道,“哪不舒服?”
护士扭头,“家属?刚好。”
林清左手打着点滴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用眼神责备周洱。
“我是林清家属。”周洱回答护士的问题。
林清在她回答的空隙抬起手臂,自己坐到座椅上,等护士给自己换药。
护士给林清弄好之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林清看着周洱的侧脸,心想其实也才两天不见,怎么如今看到却如隔三秋,不,隔六秋。
周洱没坐,她站在药杆前想要看清上面的药名,“是消炎药。哪里不舒服?”
林清看着她的动作,见目光转向自己后,用手指了指嗓子,然后在胸前小幅度的摇手。
周洱抿着嘴唇,目光沉沉看着林清。
如果目光有实质,周洱或早已将林清心疼了个遍。
周洱别过头,转而看药水一下一下的滴。
她的心如同被一根细线裹紧,收紧收紧再收紧,如刮骨疗伤之痛,又不给人呼吸的空隙,险些让人溺死在这痛苦里。
现在冷漠的林清,都不是那个宠她、哄她、爱她的林清。
她想,把知道的一股脑全部告诉林清吧,反正情况再差也总比现在的死胡同好。
这其实是周洱在耍小脾气,这样子的林清也是以前的林清。
她们以前怎么没有吵过架?林清凶周洱次数可不算少,毕竟林清脾气可不算好。
周洱只是想到林清之前处处拒绝她,再加上这次林清生病,让她生出一股没由的委屈劲儿。她只是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林清。
林清此时可不知道周洱心里在想什么,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洱紧绷的下半张脸,心想,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周洱本就是有距离的长相,脸上没表情时,整个人看起来会很凶。她刚转学来时,林清整个人是退避三舍,看到她便觉得怕怕的,也只敢在暗处默默关注着。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写道: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俩人之间有些距离,她拿手机去碰周洱穿着灰色运动裤的腿。
一瞬间,周洱脑中翻飞的思绪停下。
她低头看到林清手机后,然后蹲下,在林清面前小小的。
林清将手机举在她面前。
“拿眼药水。”周洱仰起脸,好给林清看到她略微有点红肿的眼睛。
眼角红红的,应该是真菌感染。
看到周洱温顺的动作,她心里胀胀的,叫人生疼。她骗不过自己,眼前这个人,她还喜欢。
胀胀麻麻,总使人不如意。
可,喜欢归喜欢,现实归现实。
林清翻过手机,继续单手打字。
周洱目光又移到林清打字的手上。
“回去吧,注意休息。”
林清拿起手机又重新拿起给她看。
周洱拿过手机放进她口袋里,生硬地说道,“我陪你。”
林清想张嘴说什么,奈何一丝响儿都没有。
周洱以为她不愿意,继而说道,“陪你输完液,我就走。”
林清看着周洱蹲在自己面前,皱眉,这是什么话?
她张大嘴巴做口型,连带手势一起上阵,“你,累。”
很好懂,周洱松了一口气。她摇头示意不累,话还未说出口,心中委屈的厉害,“别赶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清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哪里舍得?不赶就不赶,这哪里是什么大事?
她回好。
可她又忘了自己发不出声音,这次倒是发出一丝难听的尾音。
别难受。
周洱常梦到林清。
有一句话这样说:如果你梦到一个人,说明那个人正在遗忘你。老人也常说梦到一个三四次,说明你们之间缘分就尽了。
这句话,Vincent也与周洱说,不知道他又从哪里看到的心灵鸡汤,还在用蹩脚的中文对周洱说,“错过的是风景,前路漫漫面向四方。”
周洱罕见的说了一句脏话,“Bullshit.”
不过,她竟有些信。
看着在眼前晃悠的Vincent她没由来了一股烦躁劲儿,她喊了一声Vincent。
等Vincent走到自己身边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桃子,然后回音乐室。
Vincent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迅速抬起头,企图用眼神杀死周洱。
周洱呆在房间里写歌词,字没写几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转笔转出花样来。
她没办法回国。
当时余老爷子看到周洱与一位女生谈恋爱时,人差点过去。
老爷子把周洱从深渊中拯救出,让她看到光明,给予她一切。她无法忤逆老爷子,也更接受不了老爷子有任何意外。
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资本?只有她羽毛足够丰满。
当时老爷子在军区疗养院呆了很久,而周洱也被变相软禁在那里,与外界隔绝。
直到被送到德国,她才与余暮渊见面。
余慕辰让他二哥去德国打理打理,恰巧余暮渊在德国谈生意。
虽然说老爷子摔着了,但老爷子还和他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年纪大了,想要出国修养。
余暮渊还问了周洱的近况,毕竟很久没和周洱聊天,打电话也没人接。
老爷子说她在自己身边,这次和自己一起走。
余暮渊觉得奇怪,按理说周洱不会来德国,难不成分手了?他挂完电话,决定等与周洱见面再说。
再见面时,俩人眼神一对上,余暮渊心想:坏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睡着之后周洱来找他了。
周洱满身疲惫,她先在余暮渊房间的沙发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平常注重保护的嗓子竟嘶哑的厉害,她说,“二叔,我是自愿来的。”
她知道余暮渊想问什么,又开口道,“回国别去找林清,就当我负了她。”
余暮渊多精明一人,“老爷子生病和这次事有关吧。”
周洱失落地低着头,心脏一阵阵抽痛。
她从她俩租的房子里出来时,林清还在炖鸡汤。林清刚在网上看到一个教程跃跃欲试,于是她俩去附近超市买白鸡,在回来路上周洱看到余家的车,周洱知道车里是谁。
回到家,林清兴冲冲去试新法子,还说要给周洱好好补补。
“补什么?”周洱走到厨房门口,看林清忙活。
手起刀落,半只鸡很快被切好,林清将鸡块儿放进一旁准备的容器中说道,“经期不刚过去吗?给你放几颗大红枣,一把枸杞,好好补补。”
周洱挪到林清身边,从背后抱住林清,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亲昵的去蹭她的脸,“现在陪陪我好不好?”
“来。”林清放下菜刀,觉得周洱今天格外黏人。
周洱松开手臂,林清高举着手转过身在周洱嘴上轻啄一口,道,“乖宝,我在忙。”
想让周洱撒娇可不容易,林清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可她现在满手油腻腻的,只想把鸡赶紧炖到砂锅里。
周洱抱紧林清,在她耳后轻吻一下,然后松手说道,“我出去一下。”
“去吧,早点回来。”她们很少过问彼此出去干什么,她们认为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即使是恋人,也不必时刻报备。
周洱没答话,从玄关拿起外套,连鞋也没换,匆匆忙忙出门。
她手机上有一条来自老爷子的信息:我在楼下。